亡（二）（1/2）

十年前，天雪不绝的严冬，楚些还带着六玲阁众人在宛州城各处施粥，扈江离却早已吃透首阳宗禁书中的全部邪术，顶着“叛教妖女”的名头，从北至南，一路杀人夺灵，搅弄风雨，实力增长一日千里。

修仙各派多有惨死其手者，或天才夭折，或大能殒命，一时间修仙界甚至尘世江湖都为此动荡，除却围剿妖女联盟中的勇士，其他修仙弟子皆人人自危。然而妖女扈江离行踪诡谲，捉摸不定，围剿联盟众人总是慢她一步。

“按照青玉罗盘的指示，全大垣最纯净丰沛的灵力就在此处。”植芜山巅，扈江离捉住一团清澈灵力，熟练捏出“破魂咒”，冷看那团灵力浑浑噩噩向宛州城中飘，她两绺细长鬓发如幡旗招展，划过她积了冰雪的眼。

破魂咒，位列诸多禁术之首，被缚灵力的主人下次运用灵力时，会被其击穿魂魄，修为尽数归施咒者所有。

此咒冷血霸道，远与人性相悖。但扈江离的师傅从来没教导她何为“天地君亲师”，她从十四岁开始暗中替师傅杀人，甚至她敬爱如亲父的恩师也一朝露出獠牙，亲自教会她背叛。

就连十多年脉脉温情都不过是她性命的明码标价，人性在扈江离看来不过是那些自诩正派之人掩饰心中贪欲的外衣。不然，怎么有那么多人，一面害怕她，一面眼红她。所谓妖女，走着大家不敢走的捷径，因为嫉妒，因为恐惧，他们才要剿灭她，不是吗？

扈江离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妖女就要有妖女的样子，她只需要强大，做一朵嗜血的彼岸花。

然后，扈江离遇到了楚些。

全世界都想杀了扈江离为民除害，希望她活下去的只有楚些。

笑着说“什么啊，分明还是个小姑娘”的青年，带着全部光华，刺痛扈江离的眼睛。

那天早上从楚些房里落荒而逃，路过街角的早点铺子，袅袅人间烟火气，小伙计叫卖着新出笼的流沙包。扈江离眯眼想起楚些手里捏的包子，丢下一块碎银，在伙计遇上冤大头的眉开眼笑中拿起两个包子。

咬一口，蛋黄的红油充溢口腔，在冬日里莫名给她几分暖意。

太腻了，她想，她实在不喜欢太腻的东西。

所以，不吃楚些递来的包子，是对的。

吃饱喝足，她前去结果张不兴那个猪仔脸。冤家路窄，又遇见楚些。

她躲在药房外的枯树枝上，手中仔细地给柳叶银针涂上毒药，耳朵有意无意关注着楚些和张不兴的对话。听见张不兴说自己这个妖女如何如何，并邀请楚些帮助自己惩奸除恶。扈江离冷笑，头一次觉得“妖女”这个名声听着着实不好。起码和楚些“琴弦希令颜，未拨自鸣啼”的美名相比，确实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在楚些该知道了，他昨天晚上救的“小姑娘”，其实是个杀人的坏女人。扈江离忍不住绽开一个十分恶劣的笑，虽然她心里并没有很高兴。

但是楚些没有答应帮张不兴。扈江离看见楚些走出药房，撑起素色的纸伞，他的脸在落雪中并不能看真切，声音却仍旧很好听：“她来寻你，或不来寻你，与我何干呢？修仙之人因缘轮回，生死有命，楚些并不敢违背。”

张不兴便往门口来，嘴里骂骂咧咧。扈江离觉得刺耳，手上十分精妙地一甩，柳叶银针带了内力直袭张不兴面门。银针经过楚些身边时，他将伞往上抬了抬，微昂首往扈江离所在的方向落去一眼。

银针没入张不兴的头，只在他额中央留下一滴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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