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二）（2/2）

接下来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扈江离其实记得并不清楚，她心里想的是，楚些站在飞雪里，看着真干净。干净得叫人嫉妒。

然而，楚些拉

住她的手：“阿离，我心悦你。”

远处腊梅花开，花蕊上长出融雪的声音。

“我没有在初遇时爱上你，却在第二面对你一见钟情。对不起。”

所谓的豆蔻年华都在无休无止的杀戮中度过，对于情爱，扈江离完全没有想法。她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更没有被真切地爱过。当时她只觉得楚些莫名其妙。纵观自己浑身上下，除了容貌，并没有一处值得他动心。楚些分明可以找到比她好得多的姑娘，穿着鹅黄或者樱粉的罗裙，笑容干净又漂亮。

她及笄时，首阳宗一个年纪很大的外门弟子下山给她带了两册有关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当做礼物。那个外门弟子，按年纪算，可以做她爷爷，可论辈分，还得叫扈江离一声“师叔”。但老师侄对扈江离很不错，虽然见面机会很少，每次却能给她带来不少稀奇古怪的有趣玩意儿。

后来话本子还没看完，老师侄就在一次除妖的任务中死了。扈江离为此落下许多泪来，但师傅告诉她，老师侄不过想通过她学一些内门功法，毕竟他年纪大了，再不突破境界，没过几年他自己就要“羽化登仙”。

师傅摸着扈江离的脑袋：“阿离，只有师傅是最爱你的。”

从此后种种看来，显然师傅在说谎，他并不爱扈江离。但是否能由此推之，证明他说老师侄蓄意讨好扈江离的话也是在诓骗她，这就不能确定了。

总之，那两本话本子，扈江离没再看过。后来叛教奔逃，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话本子里本就模糊的故事，在扈江离脑海中退化得连渣都不剩。

眼下，天寒地冻的，她突然想起话本子里那对才子佳人相逢的景致，孟春三月，桃花夭夭。俊秀书生表露爱意，闺阁小姐应该怎么？

好像是，掩嘴轻笑，顾盼神飞，颊染红霞，还得装作恼怒的样子。

可扈江离注定不能学那些小姐娇啐一句“登徒子”，她笑道：“你是人间的霁月清风，我却从淤泥中长出来。”

她说，虚情假意的人太多，她怎知他不是在骗她。

她身后的江湖满是血雨腥风，萍水相逢对他们都好。

“我会护着你。你以前不曾得到的快乐，我都想尽数补给你。”很温暖的声音，让扈江离忍不住想相信他。他轻轻把手松开，像是给她选择的权利：“留下来，或者，我和你走。”

鬼使神差，扈江离说：“我只有五天，五天后首阳宗的人就该追到这里来了。”

楚些笑起来，眼中光华流转，是无尽大雪里的两盏琉璃灯。

他拂去扈江离一身的风雪，轻轻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