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世界渐冷清（三）（1/1）

他穿着马靴，手里的猎枪似乎还发烫，不过几日不见，形容已是憔悴不堪。

秋晴回头，见他就说：“我杀了人。”

安东尼扔掉枪，大步向前，猛地抱起她，秋晴难以回应他的热情，只将脸埋入他柔软的浅发。所有的过往像一程逝水，在今时激起凶猛浪花，几滴热泪砸落她的颈间，灼得皮肤隐隐发热，秋晴反抱住安东尼，倾听两人渐渐相融的心跳声。

“我杀了人……”她蜷在他的胸前，委屈得像个孩子。

浴室里蒸汽腾腾，看守老妇将几桶热水注入浴池后便离去。安东尼在秋晴面前蹲下，为她拭去指尖的污渍，她的手很小很软，他的动作分外温柔，秋晴抿唇自笑，对上他燃烧的眼。

安东尼拂落她的上衣，胸口完好无损，甚至不驻一点疤痕，他的心纠葛得厉害，缓缓印落一个吻，“我的天使。”

他喃喃轻说，“你去哪儿了，我找遍了整个庄园都找不到你。”

秋晴兀地问：“你会将这座庄园卖掉吗？”

“不会，永远也不会。”他惊奇这个问题。

秋晴抽了下鼻子，说道：“我回到几十年后，这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大的变化；还在巴黎见到了詹妮，她很老了，满脸皱纹；还有黛丝的儿子夏维尔，依旧住在内园的佣人房里……”

安东尼莞尔，“这只不过是你做的梦。”

“是的，真像是个梦。”

秋晴没有反驳，蓝绸的事情在她脑里轻闪而过，她不想提了。安东尼看她的眼神跟以往不一样，或许只有经历过生死，才能与他的记忆分享一点温暖，秋晴捧着安东尼的脸，吻上他柔软的唇。温暖相触，秋晴感受到他肌肤的战栗，她搂着他的背，再也不想放开。

“一九四五年九月十五日……”秋晴呓语般低吟。

安东尼吻过她的脸颊，潮湿的吻停在耳际、脖颈，他闻嗅她黑发的暧昧馨息，问：“这个日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不止一次地提起它。”

秋晴垂眼，“我希望它不过是个平常的日子。”

安东尼发出一记模糊的笑声，覆上她的身体，秋晴热烈地接应他，模糊水汽里隐见安东尼强健的肌体以及战争留在他身上的道道伤疤，她突地哭了，伤心至极。

他拥紧她，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朦胧中秋晴听见他褪却凉薄的声线，“战争很快就会过去，那时候，你会看到一个真正的巴黎。”

浓云团聚在巴黎上空，预示着接下来几日将有倾盆大雨。最高指挥部的屋顶烟囱里冒出股股灰烟，烟雾密复疏，散去合拢，朝远方拉出一痕静态。

乔安娜点燃了指挥部的大壁炉，她将成千上万卷文件搬到壁炉前，准备把它们全部焚毁，为了让火势更旺些，乔安娜往里倒了点燃油，火舌疯狂地舔着纸张，舔成薄薄的灰。占领法国四年，文件记载了所有被屠杀的反抗志士，在飞扬起的无数尘灰里，无数个人名消失殆尽，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与满面尘土格格不入的是，女秘书穿了件昂贵的紧身裙，这是瓦妮莎的作品，不知何时起，乔安娜已完全撇去了军装。

肖蒙推门而入。乔安娜正立，她的脸上有某种焕发的神采，“将军，所有反动者的资料都在这里，不过烧完它们需要点儿时间。”

肖蒙点点头，示意乔安娜继续。他走几步，无意翻起最近的一卷文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秋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