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盼时间裂缝（一）（1/1）

她身上有着远离战争的安宁气质，清澈的眼眸微含甜美，不加任何掩饰，自然得近乎高贵。也许刚涉过生死边缘，倾诉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安东尼覆上她的手，说起了梦境。

“我梦见自己死了。”

秋晴一颤，下意识反驳，“这只是个梦。”

“可梦里的感觉是那么真实，我梦见巴黎解放了，我们又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街上是狂欢的人群，到处在庆祝胜利。”他自嘲地微笑，“可我就这么死了，在德国人离开巴黎之后。”

这番话挑起了秋晴的无限恐惧，她问：“为什么？”

“不知道。”安东尼看着她，“我觉得挺好，起码我没有死在敌人的枪炮之下。”

心尖漫过一缕酸楚，秋晴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听心跳温暖的节律一点一点传入耳内，恍如隔世。她像在发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想陪你一起度过，平安地度过。”

安东尼闭上眼睛，内心漾过感动，这感动是疼痛的。这样的话，他也曾对一个女子说过。他曾听见爱情缓缓而来的温柔步音，本应只属于两人的亲昵世界却满藏刀光剑影。他忍不住倾诉，“如果我只梦见自己的死亡，这算不上噩梦，我还梦见了……她，她离开我的那天。”

秋晴静静地听着。一缕光线忽明忽暗游离在她眼前，仿佛阳光的眼睛。

“……她的父亲答应我们婚事的时候我欣喜若狂，还亲自骑上马去庄园打猎。我忽略了一点，他是出于对女儿的保护才答应我们的婚事，希望我能够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屠杀的国度，我却想把她留在巴黎，因为这里能够给予一个女人最美的生活。我以为战争离我们很远，直到那天……她被送上一辆卡车，我却不知道……”

安东尼的脸掩在光线的断面里，眼角含了泪光。

秋晴只是安静地听着，不声言语。小窗外露出一角石雕，浸阴处爬满青苔，褴褛不成章，空气里蕴溢着安谧的花香，拂拂扫过鼻翼，血腥味逐渐淡去了。

许久，等她起身查看动静，安东尼闭着眼睛，呼吸愈趋平稳，原来是睡着了。

秋晴把脸埋入安东尼的颈窝，聆听他随呼吸轻微跃动的心跳声。绝处逢生后的安宁赋予年轻女孩丰富缠绵的想象，亲昵则是表达爱恋最生动自然的形式，秋晴轻柔地抚过安东尼的脸颊，指尖碰触他修长齐密的眉毛，深邃的眼廓，以及挺拔笔直的鼻梁，西洋人清晰的轮廓在指下感触成形。

挤进的凉风吹不灭滞留指尖的体温，秋晴贴近，吻了他一下。安东尼睡得不深，感应似地睁开眼。

“抱歉。”秋晴的脸微微起了一抹红。

呼吸沉重起来，安东尼把手探进她的发梢，手指出没在浓郁的黑发里，他的心紧了下，一把搂过秋晴，下巴摩挲着她的发丝。窗外鸟声浅落，安东尼轻结眉心，不知为何有了一记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