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听风雨似歌（六）（1/1）

秋晴听得一阵嬉笑打骂，不多时消了去。黛丝进了屋，将门反锁上，转身已是满脸疲惫，她吩咐秋晴，“你把手上的血渍洗洗干净，去弄些止血之类的药剂，他这样子撑不了多久，他也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秋晴微锁眉心，脑里一片混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几个日期在脑海里诡异地浮动。“一九四五年九月十五日……”她喃喃念着，竟忘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黛丝嘲讽道：“你不担心你的情人？”

秋晴回神，隐约有歉意，默默地照吩咐去办。

房间里很暗，一缕阳光穿过窗隙，弥漫进来，拂亮那张沉睡的面容。安东尼睡得很沉，眉目安静有致，像做着一个温柔的梦。黛丝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抚过伯爵的脸，恍惚一笑。她转首喝退儿子，“到外面去！”

黛丝倚在安东尼身旁，挑逗性地将手指轻敲着他微然起伏的胸膛，眼里团着迷离，沉沉的语音如暗水穿度，“我以为这里除了德国兵和那些趋炎附势的家伙，再也找不到有丝毫血性的男人，您算是一个，您真勇敢。”

她像是喝多了，吐言如醉，“我总幻想着这所公馆一九四零年前的样子，您和您高贵难伺候的母亲，还有任性的妹妹，被无数佣人所包围，过着快乐而无聊的日子。偶尔，您会带来一位美丽的小姐，她可能成为您的女友，或者只是暂时的欢愉，陪您度过些许日子……直到您遇到一个愿意与其相伴终生的女子。”黛丝莞尔一笑，“可德国人认为她出身卑贱，甚至没有权利留在这世界上！这就是生活，哪能处处尽如人意？”

她盯着伯爵起伏的胸膛，想象着一刀刺进去，人亡身凉的快意。

“巴黎沦陷那天，您消失了，您的母亲扔下所有佣人自己逃难去了。我曾求过她，带上我和我年幼的儿子，可她只顾自己逃命，哪里还顾得上我。”

苦难触动黛丝，她落了泪。

“我知道你们要找什么，那女人的父亲留下的巨额财产……人不外乎为情或为利。”黛丝望着安东尼熟睡的脸，慢慢恢复理智，她站起身，“您这次可别忘了，是我救了您。”

不知哪年开始，巴黎街路的电线凌乱如蛛丝纠结，常有三两黑鸦静默栖息。阳光淡了下去，风吹鸦毛一阵耸动。秋晴把头巾拢了拢，寻小径悄悄潜入安东尼所藏匿的地方。

她麻利地清理起安东尼的伤口，对血的恐惧不知不觉淡薄了，灾难能迷惑心智，让她无从照顾自己的喜恶。秋晴轻轻擦去他身上的血污，伤口睁裂在目，也许弄疼了他，安东尼蓦然醒来，对上秋晴欣喜而平静的眼眸。

“詹妮没事，她在修道院。”

他未开口问，秋晴倒先安慰起了他。安东尼似是松了口气，望向天花板，“我做了个梦。”

“是美梦吗？如果是噩梦就不必诉说，免得再经历一次噩梦的恐惧。”

安东尼浅浅一笑，真的就不再说什么。秋晴坐在他身边，长长的乌发流泻胸前，丝缕阳光跳跃在发尾，很美。安东尼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起秋晴，她有着漆黑的眼睛，漆黑的长发，还有让人惊艳的淡黄皮肤，隐有清香难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