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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摊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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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老庄稼汉来说,站着割蹲着割都是一个道理,茬子照样很低。麒麟村人在割田上的讲究,不比在为人上差。割草要正揽,揽草的手朝向怀里;割田要反揽,揽麦的手朝向两侧。麦子割倒以后,麦穗朝着割麦人的脊背摆放齐整,要够满满一抱,三抱就是一个束子。镰刀一定要放平,茬子一定要低,茬子高了给人家笑话。

亲房家的娃大妈,邻居家的娃大娘,还有河湾村的娃姨娘和娃姨父,牛犊家地里飞旋着镰刀的就是这些人。娃姨父文礼正在给一个束子戴帽——捆束子尖儿,白衬衣的一个衣襟勾在束子上,嘴角叼着的旱烟早就熄灭,麦束子在他的手中就像一个刚被扶起的孩子。文礼身后是娃姨娘平花,娃大妈芳娥,娃大娘英妹。三个女人的镰刀功夫不比男人差,一镰刀下去,麦子就扑倒一大片,几镰刀下去,麦地就空出一大片,仿佛在他们手中的不是镰刀,而是一股锋利的狂风。

就这样,没过三两天,牛犊家所有的麦子都割完了,背回来端端地立在门前。捆好的麦束子,既不怕成熟的麦粒落在地里,也不怕麦粒在阴雨天气里发芽。束子皮就像一领利水的蓑衣,哪怕外面是阴雨绵绵,里面也能收敛住阳光的滋味。

这三两天,娃姨娘平花和娃姨父文礼到牛犊家连饭都不吃——他们太忙,平花在割田的时候抱怨。早上起来得先放牛。和麒麟村一样,河湾村各家各户的耕牛平时也和在一起,一家一天轮流着放。每天早上,平花都会被家里那头大犏牛的脖铛摇醒,她得把它送到全村的牛群中去,晚上还得把它再接回来。接着去古泉挑水,“那对木桶太沉了”。水挑回来,拾掇拾掇屋子院子,太阳照到屁股上的文礼才慢慢起来。她催促着文礼去磨镰刀,自己又忙着做饭。两个孩子都在上学,大的五年级,小的三年级。自己和文礼吃罢,孩子们的给留着。她又得伺候眼看就要从圈里跳出来的猪。每天忙完地里的活,急匆匆回到家里还得接着忙。娃大妈芳娥、娃大娘英妹的生活差不多也是这样。

庄稼汉的情况都是如此,牛犊大和牛犊娘也知道。因为自家的事情,让亲戚邻居忙前忙后,他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过幸好刚赶上麒麟村的连枷,牛犊大心里有点后怕。

娃的病渐渐好了,牛犊娘不用再花全部精力去照顾他,家里又腾出来一个人手。旧连枷上拆下来的老皮条,还是牛犊大去年央人从集上带回来的,今年还能用,只不过有些硬,在水里泡软后才能扎新连枷。牛犊家人不多,连枷用起来也不费。去年扎了两把,一把凑合凑合还能用,一把拆下重新再扎一扎,把打爆了的连枷条子换一换,也就是新的了。扎好了的连枷还不能马上就用,得先用石板压在平整的地方,等到压成板子一样时,轻也轻了,打起场来也就称手了。

趁着压连枷的间隙,两口子开始平场。以前,麒麟村家家都有打麦场,因为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用不着,有人便挖熟了场再种些青稞,青稞比麦子成熟得早,收了青稞,到打麦的时候再平成场,也算是一物两用。这么做是麻烦了一些,但也能增加收成。庄稼人的事儿,哪有不麻烦的。

牛犊家场里种的青稞,在牛犊没生病前就收过了,只是地还在那么空着。场里种的青稞不能割,要拔,拔出的青稞没茬子,平出的场也平整。牛犊大和牛犊娘一个拿着棒槌,一个拿着板子挨层砸。地皮下的湿土翻上来,再经过这么一砸,场平得就跟那镜子一个样。刚平好的场还不能用,太软,打下的麦粒会全部嵌到土层里去,所以得晒上一段时间。秋天的太阳很热,平场晒场总花上一天多时间,也就可以了。

打麦场干了,一个个麦束子就不能再立着。提到场心,解开腰把儿,它们一个个敞开怀抱,一抱又一抱的麦子就被牛犊娘均匀地摊在了场里。为了减少浪费,边上的穗子都是朝内的,接着穗子对穗子开始摊第一层,后面摊的都是同一个方向,一层掺着一层,不能厚也不能薄。如果厚了,不但打场的人吃力,麦粒也落不干净;如果薄了,人的力量就浪费了。

牛犊大和牛犊娘一会儿就摊满了,他家的场不大,不像别人家的场一摊就是四五十个束子。

场摊好了,不厚不薄的一层,走上去软绵绵的,还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要是往年,牛犊肯定会在摊好了的麦子上玩耍,可今年不行,娃还不能到处乱走,病没好。

时间还早,就让麦子先晒一会儿,摊的时候有点潮,两口子转身进了屋里。晒一会儿可以,时间长了可不行,天色变化谁也说不准,错过了太阳,可能下一刻就是冰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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