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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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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泌不是梁宏那样的赖皮性子,被小蝉嘲讽几句,他脸色便不好看了,走到院中,硬邦邦地对令慧道:“公主,告辞。”

令慧捻着一枝海棠,还在和阿尼说话,闻声将身子略侧。海棠花要夜里灯下观赏才见妙处,院子里灯光不盛,唯有阿尼手里提的一盏红纱灯笼,映得温泌脸上微微发红。

“两位大人确实看仔细了,明镜台并没有藏着江洋大盗?”令慧却转而去问小蝉。

“公主说笑了,说笑了。”梁宏强笑着,暗自捅了捅温泌的后背,示意他脚底抹油,赶紧走人。

“你也看仔细了,没人趁乱从明镜台摸走一两样器具?”令慧又问。

小蝉一愣,犹豫着说道:“这位姓温的大人碰了公主的琴,还有榻上的披帛……”

温泌略显尴尬,轻咳了一声。

令慧道:“阿尼,你走开些。”

阿尼将灯笼拎走,院子里夜幕降落,万籁俱寂之时,荐福寺的铙钹声声声入耳,恍惚间似乎还能听见徐和尚临死前几夜的惊叫。温泌茫然地望向荐福寺的方向,暗自琢磨,猫蛊……荐福寺并没有养猫,可众僧都说徐和尚临死前反复惊叫有猫,难道徐和尚死前见到的,是明镜台那只猫?

那只猫通灵性,夜里袭击人,真是防不胜防。

一群女流,在这样人心惶惶的深夜,被猫鬼杀人的流言围绕,竟丝毫不见惶恐之色,也的确可疑。

“公主?”温泌顾不上追究她叫阿尼走开是什么缘故,拧眉质问:“听说徐和尚临死前几日精神狂乱,彻夜惊叫,左邻右舍都说有妖魔作祟,公主在明镜台,不怕?”

令慧缓步靠近,默然看着他。温泌莫名其妙,被那清淡的白檀香气缭绕在身侧,他不禁屏息,习惯性地将手握着刀柄,刀被掣出半截,月下闪着寒光。

目光偶然一瞥,忽觉不妙,原来荷包里的那枚玉龙子,饱饮月夜精华,这会藏无可藏,透过荷包散发着莹莹光芒,正是“人赃并获”。温泌顿时醒悟过来,遮掩不及,令慧已朝他腰间探过来,他脸上滚烫,正待解释,那只手却在荷包上略停了停,转而握住他的刀柄,不必用力,温泌早已不由自主松了手,随着刀身落入鞘内,金属相击,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怕。”令慧收回手,婉转一眼回视温泌,“所以大人以后可别轻易动刀动枪,我怕消受不起。”

失了夜明珠,阿尼只能在帐子外燃起烛台照明。烟火的气味略有些呛人,令慧歪在榻上,闷闷不乐地拿孔雀尾羽在自己脸颊上拂过。

阿尼暗自观察她的神情,说:“云团也就算了,一只畜生而已,怎么连玉龙子也轻易给了他们?那样稀世的宝物。”

令慧倒不觉得可惜,“怀璧其罪。明镜台不是宫里,这样的东西,怕引人觊觎,召来祸患,索性给他了。”

“温氏钟鸣鼎食,稀世的珍宝怕不比宫里的少,偏看上公主的玉龙子。”阿尼说起温泌便忍不住微笑,“这温郎君也是孩子气。”

令慧凝视着她。

阿尼趁背身的功夫,飞快擦去眼角的泪花。

令慧毫无睡意,起身走到铜镜前,端详着镜子里自己模糊的容颜。那浓而乌黑的长发披在膝头,如一匹上好的黑绸,熠熠生辉。她将玉簪在鬓边比了比,又拿起金剪,还没动手,阿尼眼尖瞧见,一把抢过剪刀,嗔道:“公主这是干什么?”

“不如真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令慧噘着嘴,不胜烦恼,“明天又要去宫里给太后请安。”

“太后还不肯打消那个念头?”

令慧摇头。

“我随着公主去。”阿尼从后面温柔地拥住令慧,眼泪却忍不住再次夺眶而出,“我只是舍不得……”

“哼,我才不去。”令慧握住阿尼被泪水打湿的双手,冷笑着看着镜子里映出那张玲珑雪白的面孔,“任她好说歹说,我就不去。大不了剃了头真做尼姑。想笼络葛罗什,怎么不把吉贞送给他?”

“谁的骨肉谁疼。她哪舍得?”阿尼摩挲着令慧柔嫩的脸颊,片刻,她含着一点笑意,试探着问道:“你……不是看不上温家的郎君吗?怎么今晚又那样?”

“谁看上他了?”令慧把她的手臂从肩膀上拉下来,懒懒起身,“只是有人看上了他。我心里不痛快,也要让他们不痛快。”

“这样哪好?总得赶紧找个合适的人,不然太后那里……”

“我知道你不肯去安西的。别怕,真有那一天,我只带小蝉走。”令慧淡淡地说,见阿尼闻言一怔,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她转而一笑,说道:“你别催我,合适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两人一个在榻上,一个在地上,各自想着心事,听到外头抽抽搭搭的哭声,阿尼推窗一看,见小蝉在海棠花下挖了坑,将捡回来的云团埋进去,一边填土,哭得满脸眼泪。阿尼喊了一声,小蝉并不理会她,还在为阿尼那句“一只畜生而已”恼怒。

“云团多乖,白天陪着我玩,夜里伴着公主睡觉。没有它,这明镜台就像天牢一样,日复一日,谁熬的下去?”小蝉抽泣道,圆圆的脸庞上满是泪痕,“公主,你心真狠。”

令慧默然,合衣在榻上躺下。没有云团,榻上冰冷,玉龙子也没了,她吹熄了灯,在黑暗里发呆。当初她并不想养猫的,她短短十几年的生命,总在“失去”,早已习惯。猫猫狗狗,花花草草,生命何其脆弱,怎么能寄望太深?

她在养云团的那一天,就已经预备好失去它了。

因此这会并不伤心,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孔雀的尾羽还在腮边搔得痒痒,她无奈起身点灯,在室内搜索一气,连孔雀尾羽,还有一堆桃红柳绿的璎珞,都是闲来无事替云团做的,没来得及戴,全都丢进了铜熏炉中,任它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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