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2/2）

他无精打采地被狱警拎了出来，见到我时愣了一下，片刻后眼睛一亮，朝我叫道：“哥！”

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好。我都不知道他眼中看见的我究竟是谁！

我说：“坐下。”

他便听话地在我对面坐下了。

我开门见山地问他：“火是你放的？”

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笑了。

他说：“是我，是我放的呀。”

我正想接着往下问，他又抢先道：“李承道，那个李承道，他厉不厉害？他牛不牛逼？他是我杀的呀！哈哈哈哈！我杀的！他害了我哥，我得杀死他，我一定杀死他……”

我像遭了雷击似的，一下子愣在当堂。

李承道！

我无论如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这个名字，而且是从苏杰口中听见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从我的记忆深处浮出水面。

李承道，他有个绰号叫北鬼；他的弟弟李承路，我们都叫他鬼影。

当年唐无极于0310扫黑行动中殉职，北鬼两兄弟逃脱法网。十八个月之后，他二人被我和陆绽缉拿归案。

鬼影李承路在商场纵火、持械行凶，致2死亡多人受伤，情节恶劣，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而李承道，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十年。

没记错的话，李承道和苏杰是在同一所监狱里服刑。而那所监狱在2014年起了一场大火，烧死了几个重刑犯，后来监狱整体搬迁到了县区……

我颤声道：“你说他害了你哥，你、你哥、你哥是……”

苏杰的目光有一瞬的迷茫，继而说道：“我哥……我哥，警察呀！我哥就是被他们害死的警察，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他？！”

他说完自己又愣了下：“可是我哥，我哥……我哥是药剂师。”

对，他的哥哥，被他杀死的周文君，生前是一名药剂师。

那么他的警察哥哥是指唐无极？！

苏杰在监狱里纵火烧死了李承道，是为了给唐无极报仇？！

我问他：“你是怎么放的火？！”

苏杰却喃喃道：“害过我哥的人，我一个都不能放过。对不起我哥的人，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那个女人，还有我哥的男朋友……男朋友？是谁？谁来着……”

他把他自己绕沟里去了，越说越糊涂，到最后又跳转了话题。

他望着我笑了一下，随即又哭了出来：“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哥你为什么不相信！你相信我啊！害你的人背叛你的人我都替你杀了！我陪着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我：“……”

我已经明白了。

也许在苏杰杀死他哥哥的那天，他就已经疯了。

那之后，对他怀有善意帮助过他的人，他都看作是他的哥哥，比如唐无极，比如我。

他大概误以为我从前是唐无极的男朋友，出狱后来找我，发现我另觅了“新欢”，便想为他“哥哥”收拾我这个背叛者。

可一个月相处下来，他又不时把我看作了他哥哥……

唐无极，这孙子还真特么是个人间祸水！

都说祸害活千年，他怎么就走那么早？！

我看着形色癫狂的苏杰，不由悲悯满怀，我说：“你从来就没明白过什么是爱，怎么样才是好好的爱一个人。”

我最后的话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我自己。

我说：“你让爱变成了你手中的刀。爱当然可以成为手中刀，但是刀刃永远不该对准你爱的那个人。”

他仍在向我哭诉：“哥，你别离开我，哥。”

从看守所出来后我一直在思考着那个问题：爱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它能唤醒人性中的至善至恶，逼得人至柔至刚？

为什么。

不远处停着的车叫了两声，我的思绪中断，朝那边看过去。

陆绽不耐烦地降下车窗看向我。

我急走几步，钻进车子里。

陆绽恨声道：“我只准你见他这一次，再有下次我干脆弄死他算了！”

我笑：“这还像是当过警察的人说的话吗？”

他瞥我一眼：“你也说了是‘当、过’，我现在不是了！”

我说：“你不是我还是呢，你以为你能为所欲为啊？”

他冷哼一声，问我：“问出什么来了。”

我：“来这一趟还真有收获。”

我把苏杰那些疯话整理整理，说给了陆绽，但是略去了“唐无极与男朋友”那段。

陆绽听完了问：“那他害你是为了什么？！”

我说：“不知道，犯病了吧。”

陆绽一路上都若有所思的样子，到了家楼下停好车他才说：“我倒是能理解他了，如果你现在要抛弃我去娶妻生子，我也会发疯。

我：“……”

他见我瞪着他，又说：“害怕了？你放心，我哪怕是疯了，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但我会用别的方式让你后悔。”

我怒道：“闭嘴吧你！你把自己跟个精神病放一块儿比，你没事吧？！”

陆绽：“说不定我也已经疯了呢。”

我说：“那咱俩一起疯！我他妈好好的一个直男都要死要活的爱上男人了，我看我也是疯了。”

他盯着我看。

我问：“看什么？”

他笑道：“直？你吗？”

我说：“废话！换个别的男人碰我一下试试，我不废了他我名字倒过来写！”

陆绽想了想：“方唐？挺好的。”

—全文完—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