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被意外牵连的另一个意外（1/1）

自上古神族陨没，至今已逾三十万年。眼下的天界由仙族掌权。倒不是说没有上古神族遗存下来，只是这些只手可覆天的古神们素来不爱闹腾，各自窝在神境中不露面，久而久之退出了舞台中心。

凡事总有例外。古神少语便是这个例外。

别人都在潜心修行，再不济也知道在人前装出宝相庄严的样子，唯独这厮揣着无法无天的修为专门干打家劫舍的勾当。看见好东西，也不开口要，如果威压吓不死你，那就撸袖子开打好了，反正九天上能打得过他的神君再过千万年也不一定在他娘肚子里擤鼻涕泡。

如此横行几十万年，天界众仙君自觉养起简约朴素的习惯，就连收受贿赂为谁家外甥在天宫里谋个一官半职的事也不敢再犯，天界前所未有的其乐融融，天帝对少语的强盗行径更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九天上长日无事，众仙家闲得发霉，于是总爱串个门什么的。见着面，行了礼，相互赠送完小礼品——必然也是不敢太好的——落座，随后开始编排少语上神。仙君们必三句不离那厮如何仗势欺仙、如狼似虎，仙子们必啧声那厮端的清俊无双却偏要在分桃断袖的不归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没错，据说，天界容颜最俊俏的古神少语是个死断袖。

流言的真实性本不可考，后来却有仙君发现，三十万年来，少语上神堆满珍宝的罗华殿确乎没有女主人，连一星半个侍妾也没有。神仙修炼固然讲究清心寡欲，但阴阳交合亦为天地伦常，更何况以少语神君对奇珍异宝的执着程度来看，他和“清心寡欲”四字完全搭不上边。外加上神本尊与小白脸司命星君私交甚笃，此二者恨不能塞进同一条裤子里，如胶似漆的作态已达到仙神共愤的地步。仙君们摸摸下巴，愈发觉着传言确有可信处，心想自己虽无司命星君那般风姿可入少语神君的眼，但保不齐哪天那强盗古神要兽性大发饥不择食，此后自己不光得将洞府里头的宝贝收拾妥帖，还不能忘记把裤腰带系得紧上三分，不免悲从中来。

正值众仙家凄惶度日之时，又有流言传出，说罗华殿里的那个混蛋要历天劫。

这下三十三宫阙恨不能炸开锅，表面上虽仍旧一派祥和，私下却早有善占卜者掐着指头算了一遍又一遍，即是知道天命簿所书内容难测，也少不得要在心里发下几个狠咒，盼着那位被天雷劈个半死不活好让自己趁乱踩上几脚一雪前耻。须知神族也非永寿，修为越是强大，历劫时越是凶险，像少语这样祖神等级的老不死，天雷不劈他千八百次就算偏心非常。

众仙家兴致勃勃，然而天雷迟迟不来。司命笑眯眯点醒众人，少语上神此番是要下凡历劫的。

落井下石的计划胎死腹中，仙家们一片哀叹，只能认命地挑好日子，一齐恭送上神下凡——好歹有几月安宁不是？

到了该下凡的日子，少语上神并未现身。众君巴巴地等在下凡通道口临渊台上，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司命仙君，古神大人几时可来？

司命脸色病态地苍白，勉力挤出一个笑，只说上神还有些琐事未办。众仙心思活络，看出司命显然有伤在身，虽不知缘由，但也不好直接问。

司命确实受了重伤，至于原因，他闭口不说。少语曾反复问过几次，皆被司命搪塞过去，气得少语找药之前还不忘踹死司命仙府中的几棵梨树。

却说那日少语腾云一路向东南赶去，途中不死心，又亲自掐指算过一遍。

“古神也无从知晓的因果，恐怕和天命有所牵扯。”少语凝视指尖，长睫微颤，低眉敛目的安静更衬得他清绝众生。半晌，他才悻悻从鼻腔中呛出一声冷哼。

天界极东南处乃狐族祖神神境，入境结界奇巧古怪，凡神轻易进不得，素日里只能绕道打狐族世代修习的青丘山寻找另一个入口。这样的古神境，想进去也是千难万难，更别说见上祖神一面。然而狐族内丹惯来是疗伤的妙物，少语既为司命求药，那必然要找天上地下最好的，少不得得问狐族祖神把内丹“借上一借”。

到神境外，少语才发现，所谓古怪的结界，不过是当初古神族中用的最多的“厌畜诀”，上古时专门用来驱赶野兽的。敢情狐族古神连心思都懒得花，唬住人就算了事。少语鲜有表情的脸上出现半丝笑影，嘴角微妙地抽了抽。

破了禁制，没行几步路，所谓“一面难求”的狐族祖神正面对着少语吃瓜。明明有着不输任何神女的好样貌，偏偏光了一双玉足，抖着二郎腿，把香瓜子吐得满地都是，实在惨不忍睹。

少语思忖几瞬，还是开门见山：“狐族老祖，内丹借本神一用。”

狐族的神女停止咀嚼，“呸”地又吐出一串香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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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晓那日的东南古镜中发生了何事，只记得少语上神未现身时天雷不值钱似的劈，整个天界地动山摇。直等天雷将息，少语上神方腾了云到临渊台，脸色黑得不像话，半字未留，翻身便下了凡。

一众送行者面面相觑，半刻后，临渊台上爆发出如雷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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