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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Alles brennt(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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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日,十七时,十二分。

第一域指挥部接入一条紧急通讯。

“我是候翟,鬼师已经打开了西陵枢纽,他会在今晚六点打破界壁……作为对第一域的报复。”

“事态紧急,不便细说。我在赶来的路上,相关资料已经发给你们了。”

……

“西陵会有魔,是因为它也是一处‘界壁’。‘瞽’迟迟没有侵入西陵,一是积蓄能量突破永生之堭,二是为了让西陵人麻痹大意,三是为了源血……原来,是这样。”姬轩辕总结完资料的内容。貔队部署已经到位,他乘隙叫副官律令加强对防区内的监控。似曾相似的步骤令他恍了恍神,“她只说巫炤有事,她得回西陵守着。我以为巫炤会赶回去,却根本没想到他被困在了那里……是我的错,现在说这个已经太迟了。”

“他恨我们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去西陵。”

离十八点还有三十分钟。

巫炤默许候翟送来情报,显然已将他们的行动纳入了考虑范围。多年并肩作战和一年半的熟思审处足够让他猜透这些应对措施、一步步把他们绕进迷局,他向来擅长筹谋划策。

缙云一心二用,边看文件边尝试代入巫炤的思考模式:“他不会容许任何纰漏。我们和天鹿已达成协议,界壁打破不会造成和西陵一样……无可挽回的局面,但在他的提醒下,第一域必然会把兵力集中到界壁,别的区域难免顾及不上。”

“你是说,常世?”

“这只是最好的情况。如果……我是说如果,巫炤真的是为了报复,”缙云继续分析,“我们能想到这一点在他预料之中,那他的安排就必须出乎我们意料之外。这两年常世新增了十五个据点,基本能对人群密集区进行全方位保护,但还有很多盲区。”他在表示常世的区域内点了点,又比量了下西陵枢纽到界壁的距离,“还有西陵。他把这块‘界壁’告诉我们,一定有其他用意。”

“你不相信巫炤会这么做?”姬轩辕锐利地看了他一眼。

二十五分钟。

“我想不相信,但我不能不信。我了解他。”

缙云嘴唇发干。他下拉滑动条,定在左上角标识“权限限定”的加亮区域,逐字逐句浏览,在最末行找到了一串坐标——每月九日的坐标。

姬轩辕神色严峻:“不论如何,先在常世区实行戒严,也要阻止巫炤。但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

“……永生之堭。”缙云机械性地转述,“他有办法对付‘虺’,这是他的筹码。他是在让我们选,是选多数人以后的一世安妥,还是选少数人现在的一条性命。”他调到倒数第二张阵图及文字旁注,逻辑顺畅地将断裂的信息装配成链条,修葺情感断层上却无能为力,不规则断面将大脑弄得四分五裂,胡乱拼成了一个念头。

姬轩辕:“他告诉你了?”

十七分钟。

“文件的部分内容只对我开放,他把具体坐标给了我,去或不去由我选择。”缙云披上外套,摸到衣袋里的微型注射器,里面盛有HSC-B型药剂。“他知道我没法进行空间跳跃,在西陵留了阵法,就是在他计划之内我也得去试试……我必须找到他。”

“你一个人?”

缙云匆匆点头,姬轩辕见状有些黯然:“从这儿到西陵有一段路程,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或许我能帮点忙。”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走进会议室,前三分钟她刚收到姬轩辕的消息。后者已经对妖族的来去如火箭有所免疫,井井有条地做着人员部署。“辟邪的王给过我三个允诺,我还能劳烦他一次,让他从天鹿带你过去吧。”

她行事作风和寡淡的神态南辕北辙,话音刚落掌上就飞出一点萤火。几秒后,一道通往天鹿的空间裂缝直接挂上了会议室的墙壁。

“那对你来说应该十分珍贵。”缙云提起太岁,“怎么谢你?”

“你七年前就已经谢过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相较之下,辟邪王的允诺,于我可有可无,算不上珍贵。”云无月无意解释救命之恩的来历,待缙云一走,条理分明地把要事提上首位:“姬轩辕,我并未在常世中感到魔域的气息,但那里……像是被一种‘术’围困住了。”

姬轩辕沉吟:“术?或许和巫之堂术法类似……大致能起什么作用?”

“我不能讲明,只是有一些模糊的感觉。”妖族的感知很难和人类说清,云无月尽量采用了最简单的表达,“我用灵力试探一二,被那个‘术’吸收了一小部分,像是在进行某种力量的‘转换’。也有可能,是你们人类所说的‘阵法’吧。但这个‘术’或‘阵’的力量极其微渺……布置它的人能耐不俗,却十分虚弱,应该只是勉强在支撑它的运作。”

“……我会让博物学会再查查,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罢了。”

——

接连两次空间跳跃几乎冲破了人体极限,他眼前一黑,借太岁拄地稳住身形。

辟邪之力强悍地抵挡住空间气流的冲击,也发挥了辟邪遇强则强的特技。巫血、咒诅、辟邪之力,原本三力平衡,忽然一力“失足”,要重建平衡只得借助拉扯血肉的反作用力。他冥冥中听到压得极低的闷哼,潮水般涌湍的痛感只余一瓢。

前几回有巫炤在。

大概他一人承包了后遗症,没漏到缙云头上半寸。一个是自信能护住人却没意识到自己相信他能被人护着,一无所知地心安理得;一个是相信会被人守着也太相信自己能守着人,退一步就是另个后背,有恃无恐地心安理得;到背后空空时,丢了那片天真狂妄的心安理得,人照旧立得住。不会冻死,就只是冷,为了不让人瞧出冷得打抖,又得把自己逼成一堵城墙——久了,以为自己就是。

黑影散场,幕后是高堂邃宇。

“堭”本指殿堂,音同“煌”,“永生”为冠,仿佛这地名生下来就被赋予了金碧辉煌的期望。时过境迁,金剥、碧谢,辉煌没有,只灰突突冷清清空荡荡一个胆囊,偏还滴下毁形灭性的苦汁;殿堂很深,长廊趋赴到近底处,包住一只古朴的祭坛,顶部连壁刻着两只相连的巨眼,又从上而下把祭坛兜牢。

祭坛前的人被兜在三面围起的牢笼里,眼下唯一没封住的第四面被来人封锁,实打实的无处可退。他站在不施颜色的巨眼下,倒像是巨眼上色的灵体。上半段灰白头发——缩在暗影里的巩膜;中间一长段玄黑祭袍,朱纹“勾芡”使之成血——半浸在阴影里拉长的祭红釉色虹膜;下半段巩膜露在阴影外——白得发亮的足跟。

亮得刺目。

还有十分钟。

“比我想得要快。”鬼师说,他应当听到剑身拄地时的碰撞声,所以清淡地刺了句,“你带了太岁?可惜,留在巫之堂的西陵人不多,不够你杀了。又或许……你是想拿它杀我?”

缙云弹击了一下太岁的剑把,收剑入鞘。“我没有去巫之堂,也没有想杀你。”

七分十九秒。

“那你怎么来到的这里?辟邪吗?也对。以他们的能力,帮一个人穿越空间,确实不在话下。”

鬼师能立即说出辟邪,显然考虑过这一阻力,不会不去设法应对。而对于一个心细如发、早有预谋的布局者,只需早走几步棋就能抹去几分钟的时间差对全局的作用。永生之堭的咒术和阵法和资料上的所差无几,如蛛网似地汇聚在他身后,仿佛只需他稍稍勾动一下尾指,就能引动整个永生之堭的坍塌。

这里是个巨型定时炸弹,每一个阵图是纠葛缠绕的电线,剪哪一根都可能使它爆炸。

“你不想杀我,却又要阻止我,不觉得自相矛盾吗?”鬼师轻轻笑了下,调子慵懒又厌倦,像久不调紧的琴弦就着静默惚恍,“还是,你以为我会顾念一点情谊,给你留一个两全的余地?”他也没给缙云留出声的余地,接着自问自答,“我们都在这里,现在问这些,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我知道你不会。”早在去年的三月九日。

没法回头、无可挽回。

对他们的憎恨只是最浅薄的、浮于表面的那一层。哪怕他们全力驰援西陵乃至作她的陪葬,面对一座死城而迟来六小时的鬼师也不会允许这件空壳里装下属人的温情,他宁愿冷着双手往陪葬上浇油,冷着心肺点火。火总是先从淋着油的表面燃起,烧到最旺时,燃着中心的他自己,他边受火刑边计数,见火快熄灭又浇一层油,直到万物成烬。

姬轩辕问他有什么感受。哪还有什么感受。

跪在雪里半小时,该烧的都烧光了。

缙云只能还他没法回头和无可挽回。

“我也一样:来这里就没打算回去;”军靴踏过了第一道阵图,“也从没想过当时做另一个选择会有什么不同。‘倒头再来’只能是故事,不是人生,人只能向前走。以前的事,我不后悔。以后的事,我不想后悔。”

缙云没走几步停住了——拉近了几步,足以让他确认那不是错觉——巫炤的头发确实是白了,将近一半,密密匝匝地纠着黑的不放。

两分十七秒。

“你的‘不后悔’,说得可真轻松啊,缙云。”背对他的人轻声叹息,但他们都明白那没有分毫的惋惜。

“阵法启动后,界壁会打开,而进入永生之堭的人、魔也无法离去。我会设法毁去罪渊下的隐患,结束坠星之变,这些都是我让你知道的部分。但还有你不知道的……”

阵图炸开冲天红光!

千百血眼猝然大张,目目相接,拼成血红莲瓣,以祭台为莲心辐辏。在撞上祭台的瞬间,红光由束成丝,分千万缕,恶蛟归海般掷入顶上、壁上的图腾刻痕。两只巨目依次点亮:明王怒相,威灵赫赫;恶鬼狞视,邪刀杀杀。古拙巫文连成带状,扩向四壁,贴上墙后和对墙的条带相接,按顺时针游动,形成闭合的一圈。主祭的手腕、足踝攀着四道红光分化的“锁链”,将他的肌肤衬得毫无血色。

十秒。

他的后半句和十八时的警讯同时落下。

“——魔出现在常世!”

“我在常世留下了半魂莲。六小时内,魔会源源不断地进入那里。”鬼师停了停,“现在,你还能说‘不后悔’吗,缙云?”

——常世。

十八时零三分。

有姬轩辕事先调度,这一次的魔潮不像上一回那样令人措不及防。改良版的灵火枪大显神威,各据点都有配备,减轻了不少负担。但就算知道症结八成出在半魂莲上,一边应付魔祸一边追踪源头也还是左支右绌。群魔神出鬼没,逃得过街巷上的魔手,宅在家拍胸口喘气,却防不了咬穿窗户的魔口,重点戒严区尚且如此,更遑论小街小巷。

岑缨抓着星工辰仪社的感应器跑到一条画满涂鸦的街道里。

一只半身形如螯肢动物的魔正在啃食两颗头颅,一颗还剩个留胡茬的下巴,一颗还剩半把灰白头发,老年斑和三角眼在口器里绞成一团肉酱。岑缨强忍心悸开了枪,一边汇报:“找到第一块阵图了,在……”她报上坐标位置,不经意回头,目瞪口呆。

人与魔的断肢残骸直接跳过了腐烂阶段,连肉带骨散成血红光点,光点成雾飘向她刚刚找到的定点,眨眼被吸收殆尽。

不同地点发生着同样的情况。这些肉眼不可见的三维拼图散布在常世的大小角落,一块块地拼成中空的球体;常世的人在球体里推推搡搡,拼命逃往顶上透光的天窗,又贴弧面摔回底下作泥。

“是这样的。”岑缨把收集到的阵图传回第一域,等待后续指示,“这些阵法在吸收……人和魔的尸体。”她喉头咯咯作响,像有一堆碎石子随散走的红光一块震动,“它在把这里和别的地方联通起来,而且,不止一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系统将来自各区的信息进行统一整合,几秒后给出模拟结果。

“能量的流动方向……是西陵。”姬轩辕头皮底下摆了只带水渍的锅,加油开火,一堆油星子乱跳。他拼完阵图,在巫之堂偷师的旧日溅出了锅,底下的火腾地窜了起来,“不要碰它!这个阵——”

他揉了下头,深刻地认识到八百年来最优秀的鬼师疯起来能有多疯。

“这是两个互相勾连的阵法,毁掉第一个,就会催动第二个。如果毁了它——”

——“西陵的界壁也会被打开。六小时后,我会进入罪渊,这里的阵法便失去效用。永生之堭的禁制本就薄弱,‘虺’为了妨碍我,会将魔族引到这里……我需要借用常世的力量送他们走上死路。而唯一能阻止我的方法……”

“杀了我。”

他温文尔雅地拿这三个字在他心口一烙。

但还不够。

“常世会恢复如常,失衡的力量会冲毁永生之堭的封印。”他呈上两个新生的选项,特意放慢了吐字节奏,“如果不杀我……六小时内,常世会沦为魔域;六小时一到,人獘就会永远消失。杀我,或是不杀我,选择权在你手上,但我想结果显而易见。毕竟——”

军靴断断续续叩地,由远及近。他抓稳了这一串不规则的节点,以字成镖,随手掷中镖盘中心:“你们能为多数人的未来舍弃西陵,同样能为更多人的未来舍弃他们。”

西陵人守城死战六个小时,他也明明白白还他们六个小时的切肤之痛。

十五年前的虚黎来到天鹿,发现古时巫臷民记载的祭魂之术。他在永生之堭的庇护下献上形体,希望成为禁锢罪渊的锁链,却最终被罪渊所吞噬。往昔旧事的循环上演,无非是用一种“不甘”去浇灭另一种同出一脉的“不甘”:

从前的人失败,是想用意志作为囚笼;他不会失败,他会用意志削成利刃,毁灭它、乃至取代它,然后领他无止境的刑罚。

身入罪渊即为罪人,没有哪一个罪人不会“不甘”,以前那些献祭自身的鬼师也不会高尚无私地面对永生自甘熬刑;

他不会不甘,也不会渴求永生。

苏生之术是罪渊的通行证,饮他的血肉,灼他的魂魄;祭魂之术是意志的防腐剂,前一环节头尾倒转,再来饮血灼魄。

痛快舍血肉,痛快做罪人。在那之前,他也要他们痛快地痛着:无能为力看生命萎谢、乐园圮裂;于情热里看见疮痍,于曙光之前看见无所有。(1)

他看见过,所以他不必再看。

至于魔族,自有生者的今日之恨为死者续写来日恨谱。

他已预见,所以他不用再看。

“你让我选,但并不存在什么选择。”

缙云的声音。

他微微一笑,无声附和了他的判断。

是啊,选择痛苦和选择痛苦。

没有选择。

和他们当时一样,没有选择。

但恨不需要意义,或是选择。

脚步声继续落下:“你只是想让活下来的人痛苦,常世的人、我们,还有你。我逼问候翟,他说你在祝祷之仪前就用了苏生之术,更早以前,还用过……”脚步声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停滞了很久,缙云似乎想说、想问很多,但最后只有几个字,“疼吗?替我受着这个。”

巫炤惘然地想了想这个无聊的问题和无稽的答案。

那时是怎么想的?心疼里掺着报复念头:疼在你身上疼死了疼不出一个教训,那就疼在我身上看你在不在乎疼不疼。你要去死,我跟着发疯,两个头一根绳拴着,要掉一起掉,你得给我把头黏牢了,再敢丢一句不在乎试试。

久而久之,疼出了精髓,他也能风轻云淡地让他疼着——

“我不在乎。”

他玩味地揣测缙云的反应:嘴角会下垂,上排的牙往下一压,下唇谷留两道门牙的印痕,刚好一左一右标出那道窄而浅的小沟。人经不起回忆挑逗,想了就忍不住朝脚步声侧过头——视野里一大团灰茫茫的妖氛,只有余光里一小片云似的纯净。他想起缙云的头发,闭上眼,手腕一烫,再睁眼,全是黑的,再闭上。

黑暗里砸下清脆的碰撞声,接着是一小波极其细微的滚动声,很轻。然后是脚步声,如匠人敲打剑模,沿将成形的锋刃记记进逼;而后淬火——

滚烫的嘴唇在另一双嘴唇上冷却:

不是合格的吻。一个稍侧着头,被一只手扳住下颌转过几度;一个怕扳疼了人,扭过头自顾自享受别扭;嘴唇不可能合一起,至多三分之二,刚刚够舌尖顺着边角舔两下,卷走一小丝早前疼得咬出来的血渍;

不是合格的情人。一个宁肯难受不肯转身,一个迁就了他的不肯便不绕到前面去;缠绵前还在说杀不杀,分开后不讲情话,两条影子孤伶伶立着,隔着一年半与生死别,肉麻不起来,哪怕他们一年半前只是接吻就能疯没一晚上。

一年半划走亲密、生死别毁去承诺,两项都不合格,剩一腔不穿温情外套的欲望。

巫炤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能支撑一个吻。

“做吗?”他彬彬有礼地请示,优游自若解开前襟,“趁我看不见你。”

祝祷之仪中,主祭只有在起舞时才需裸露上体。鬼师套着的祭袍是仪式前予人赐福时的装束,为表庄重,也图方便,只是一圈宽松的、罩着体肤的纯黑缎子。前襟一开,双肩稍倾,黑袍便如帘帷两分剥出一段苍白躯体,懒洋洋枕着裹腰的血红腰封。又摸索着把腰封松了,关卡不攻自溃,整件衣袍泯靡委地。

他就着两人亲吻时的站姿睁开眼。

缙云看到了两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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