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2）

“万景开游泳班啦？”

“对，今年刚开，而且对外人开放。他们的泳池底部本来就是设计成缓坡式有高低差的，小孩子站得住脚，来这边学游泳蛮合适的。”

“业主不会反感吗？外人进进出出的也不安全啊。”

“我也是到了泳池边上，听周围阿姨们聊天才知道的。万景帝苑内部重修了一个室内泳池，专供业主使用，这个室外泳池为了不浪费就拿来收点门票对外开放了，唉阿烁，你别往那边去了那边是深水区！”

孙文伟看着小表弟对他投来有些失望的眼神，慢吞吞地扶着泳池边缘退回了浅水区，才重新把手机举到耳边，“旧泳池靠近帝苑的后门，位置比较偏，而且和核心居民区之间还有另一道需要刷卡的门禁隔着，业主们这才同意对外开放的。帝苑的安保是出了名的好，现在泳池周边还能看见走来走去的保安呢，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约起了！”顾雨泽话一出口，就看见了右手上厚厚的石膏，“呃，明年暑假再约吧。”

孙文伟笑他金鱼脑，问他打电话来到底什么事。

“胖子你最近有联系上他吗？我连他家座机都打了，没人接。”

老孙收起了笑脸：“潘子他是关机吗？”

“对，关机。主要是现在不知道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我们要不要一起去他家看看？”

“行。就下午吧，你有空吧？”

“有。”

孙文伟想了想，“你翻一下晓淳出私资印的那本班级通讯录，联系一下刘杰，我记得他妈妈和胖子妈妈认识，没准可以在她那儿问到胖子妈妈的电话号码——”

孙文伟抬头扫了一眼泳池浅水区，又从头到尾把整个泳池扫了一遍，忽然腾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砖上发出一声尖锐的摩擦声，旁边有人向他投来埋怨的目光。

“怎么了？”顾雨泽也听到了，他感觉到孙文伟似乎开始跑起来。

“我找不到我表弟了！”孙文伟冲到泳池边上，把水里沉浮嬉戏的孩子们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没有看见他头戴墨绿色泳帽的表弟。

“你别急，才一会儿功夫，你表弟跑不远的。”顾雨泽把手机贴近耳边，手心渗出了一些汗水。

“他没在泳池里面......”孙文伟开始沿泳池跑动起来，他要去泳池的另一边求助救生员。

“老孙你看看岸上人比较扎堆的地方有没有，还有你别跑，要是滑倒了就——”

孙文伟的喊叫，在顾雨泽未说完的话语穿过话筒的同一时刻从听筒传来，顾雨泽隐约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叫声，很快就被水的声音压过去了。

顾雨泽闭上眼缩了缩脖子，心想自己这个乌鸦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孙文伟一边跑一边左顾右盼找人，一个没留神绊倒了一个蹲在池边的人，两人双双跌入水中。

跌落的地方是泳池的深水区，以孙文伟一米八几的身高还是能堪堪站稳的，但他在毫无防备之下落水，只来得及按本能举高了那只握手机的手，水瞬间涌进他的的口鼻眼，慌乱中连闭气都给忘了。

好在孙文伟只懵了几秒，下一刻他长腿朝下一伸，蹬着池底借力跃出水面，他凭着感觉胡乱地在四周摸了一圈，摸到了泳池边缘冰冷湿滑的方砖。

呛水的滋味非常不好受，进了水的眼睛也火辣辣地疼，孙文伟扒在边上一阵猛咳，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他把脸上的水抹掉，想起那个被自己牵连的人。孙文伟隐约瞥见对方穿着白色的上衣，果不其然他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穿白色薄外套的身影。

被孙文伟撞进水池的白外套少年正在跟一个套着游泳圈的小孩纠缠，少年双手抱住小孩的游泳圈，一副不太敢用力又不很敢松手的纠结模样。

小孩子一看有个陌生人扒住自己的泳圈不撒手，顿时有些着急了，手脚并用，拼命地朝前划水：“你谁啊！快放开我！”

小孩子难免没轻没重，用力划水的那几脚全都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少年的身上，白衣少年脸色骤然又难看了几分。

孙文伟看得心里暗叫不好，他把手机交给池边一个凑近来看热闹的青年，而后游向随着小孩的挣扎越漂越远的白衣少年。

“抓住我！”孙文伟朝那人伸出手。

白衣少年只犹豫了一下，放开泳圈转而去抓孙文伟的手。

两手相触，白衣少年扣住了孙文伟的手和手腕后就安安分分地没怎么动了，只两条触不到池底的腿没有章法的划动着，保证身子不继续下沉。

孙文伟眯了眯眼睛。他能感觉到对方双手上传递来的颤抖的恐惧，但比恐惧更直观的，是这个人的克制。

一般来说，不会游泳的落水者在清醒的状态下会不顾一切地紧抓身边任何漂浮物体。他们往往极度恐惧，只想着要活下去，在施救者靠近的那一瞬间并不会去考虑如何配合对方的救援，因而这个瞬间也是双方面临的一条生死分界线。

而眼前这个人不一样，他恐惧、无措，却又冷静、克制。在意外落水深水区的情况下，还能理性地接受帮助，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孙文伟压下心里的疑惑，抓紧了对方的手，缓缓地朝池边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