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他消瘦了不少，和白日里的他截然不同。漆黑的衣摆凝聚着霜露冷意，他像是融入了黑暗，更像是从黑暗中而来，暗色的眼睛有些疲惫。

一目连与他对视了将近有一分钟。在这一分钟的时间内，他脑内一片空白，看着曾经最为熟悉的脸庞，光彩照人并不适合他，两人之间已经出现太多裂痕，到了无法再修复的地步。

一目连轻轻挪开视线只把他当做秋冬夜里虚无缥缈的云，离他甚是遥远已无法琢磨。

荒慢慢从黑暗中走出，他的双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看得出来正在竭力装作自然的样子，压抑的声音很低沉，也很轻，“今天你去了集鹰……是吗？”

他下沉的嘴角突兀的笑了，笑的自嘲，“老实说我没有想到你会去那里，在我的认知里，你很不愿意再接触到与我有关的东西。”

“是。”一目连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他站在集装箱的门口抱紧了手臂回答他，“工作需要，不想去也没有办法。”

夜深，降下了霜露。呼进身体里的空气都开始透露着寒意，荒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目连烦躁的扒拉一下垂落的发丝，侧身让开路，不耐的说，“外面冷，进来吧。”

荒微微睁大眼，有些惊讶，犹豫一下跟着他走进了集装箱。

一目连砰地一声费力的关上集装箱的大门，两个男人身处在狭小的集装箱内一下子变得拥挤，荒尴尬地低头缩着肩膀，一目连觉得好笑，用眼神示意他先坐下。

被子干净整洁的叠放在一边，只有床单略微凌乱，想到自己下午在床上做了什么，一目连也觉得尴尬起来，他轻咳一声过去把床单拉拉整齐，“有些乱，你随意就好。”

荒倒是没有多想只在床边缘坐下，身体前倾胳膊搭在了膝盖上。双手交握，他的手指修长，交叠在一起的时候指尖圆润漂亮。

“喝水吗？”一目连问。

“谢谢。”他淡回。

一目连在柜子里拿出水壶，打开水龙头接水的时候，门口正好响起敲门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荒站起来走到门边替他打开了门。

“一目连你吃过了吗，今天我家……咦，你是……”门口响起了丽丽欢快的声音，她看见开门的是一个陌生人之后愣住。

恐生变故的一目连连忙关掉水龙头，擦干净手走到门口，“丽丽，有什么事吗？”

丽丽还在打量着荒，对于一目连的话也是三心二意的回着，“哦，我爸爸说了给你带点东西……”

“交给我就好。”荒开口，从丽丽手里接过东西，冷着脸准备关门，丽丽却突然拦住了门，她瞪着眼睛满是震惊。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上过电视，那个……是那个……”丽丽急急的回想着，“荒！是荒对不对？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丽丽的话痨属性又冒了出来，一目连看着荒越来越不耐的表情，额头疯狂冒汗，“那个……丽丽，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啊？噢……”丽丽看了眼一目连，又看了眼阴沉的荒，干涩的说，“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明天也没有空。还有，我不是荒，你认错人了。”荒说完，不顾小姑娘瞠目结舌的反应，直接把门关上了。

一目连暗自发笑，“你跟她计较什么？”

“没有和她计较，只是觉得她的话很多。还有，她很喜欢你。”荒又回到床沿坐下，半仰头看着一目连，目光焦灼让他心里一惊，“我有些口渴。”

“你再忍一下，我去烧水。”一目连只有这么回。

身后传来塑料口袋哗啦啦的声音，一目连狐疑的回头看，居然看见荒正坦荡荡的翻看着口袋里装了什么，每一样都拿出来认真看一遍。

“你干什么？”

“看看这个暗恋你的小姑娘给你带了什么？”他拿出一盒芒果放在桌子上，“不错，有水果，看来摸清了你的喜好。”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一目连尴尬的无地自容，从他的手里夺下口袋，“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麻烦你快点离开好吗？”

昏暗黄色的灯泡悬在屋子的最中央，不知从哪里吹进来一阵风，灯泡摇摇曳曳。荒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中凝视着一目连。

插上电的水壶发出嗡嗡的声音，晃悠的灯泡终于慢慢稳定下来，长久的静谧中，一目连的心紧的发颤，脑海里回想起上午他看见的荒，看见荒身边的女人，回想起自己曾在这张床上疯了一样的想着他。

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停了一瞬，他伸出的胳膊有些僵冷。

“你临走前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荒的指尖有些凉，他惨然的笑了笑，“其实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是在告诫自己，不能再对你产生任何想法。”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寻找你。我知道，你很强大，你会让自己过得很好，而我的关心对于你来说只是多余而已。”

“一目连，知道你的很好，我真的非常开心。”荒终于松开了手，他慢慢的站起来，双手放进大衣的口袋里，看起来很轻松的说着这些话，但一目连却知道，他只是在佯装。

就像他自己本身一样，把离开看的太简单，把不再见看的分量太轻，最终都抵不过思念的力量。

一目连说不出话来，他垂着头，感受到荒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再也没有言语。之后就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

水壶里传来骨碌碌的水声，大片大片温暖的雾气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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