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2)
到了第八日,他的伤好了个大概,便把倚梅枪讨了回来,央着叶贤再减减禁足的时限,叶贤没准。内战跟外敌都要招呼,叶贤断不能这时候找借口叫白厉回领地,留自己左支右绌——藏剑或许能应付得来,白厉是一百个不可能同意。
月下楼前几天那样高调地做个道歉讲理的姿态来,果然是为了调人。叶贤明明知道,却不能落了口实。双方正式撕破脸皮了,甚至连让营地的人空出时间的余裕都难有,得了空也不忍让他们为闲事奔波,在领地赋闲的战力大多也被调到昆仑了,只能叫小段看着季泊良学文。季泊良颇为努力地学了一个半天,下午就请先生回了。
他耍了几遍枪,确认自己未有生疏,只管练得更为熟稔,却不知往何处精进。无事可做,院子里也没别的玩意,只有那棵树还有趣点。他就着这么棵可高可高的苍松练了起了轻功,把不少松枝劈得稀烂也没管。小段本在屋里看闲书,听见响动出来,眼看着松枝一条条扑扑簌簌地往下掉,连忙叫起来:“季公子!别、别啊,这树少爷费了好大劲养活的,不得你这么糟践!”
季泊良站在高枝上,道:“这么大的树,少几根枝丫又死不了,收拾干净了,他还能一根根数?”
小段忙不迭地捡了松枝,又仰起脖子:“公子再这么玩下去,就不是几根了——少爷若生气,可没人保得了你!”
谁要你保了,还不是怕叶贤怪到自己头上。季泊良笑道:“你不告诉他是我打的,不就行了!”说是这么说,他把枪背到身后,拍了拍手,改用爬树的技巧往上攀。
他闲得发慌,也憋得难受。越往高处去了,看到的景象越开阔,他能远远地望见马场,还能模糊看到飞驰的身影,他的师兄们大概每日都在相互追逐,也不知道那匹桃李马想不想他。
离顶端还有三尺,再往上去枝条太细了,季泊良便坐下来。高处的景色确实要好,风也清爽些,难怪人都喜欢俯瞰了。他四处望去,大半领地都收于眼底,西厢也能瞧见,但如今留守的人不多,景致一成不变,他看来看去,不久就腻了。
叶贤另有几个家仆,每日都会在院子里打扫和整理,还有诸如侍弄绿植、熏香之类的活计,季泊良在高处看他们忙前忙后,心想着所谓“庸庸碌碌”,大抵如此场景,摘了长枪在手翻转起来——听得一串脚步声,转头便见一个穿着恶人驰冥衣的藏剑青年和守卫点了头,进了院子。
他没见过这人,这人也没在意他,进来便捉了小段,说了声“真是好久没见了”,便连珠似地问:“阿贤人呢?是不是在昆仑没回?晚上才回是吗?他有说留剑谱给小爷吗,在哪里?”
小段只来得及点头摇头,叫了声“潇然少爷”,季泊良才明白这便是一队之前的队副,人称剑乞的那位。叶潇然又道:“小爷赶着回来,无非是为了早些拿到剑谱。你都不知道剑谱在哪儿,那只有阿贤知道了,他人又不在,小爷不是白跑了一趟吗,那我也去昆仑找他好了,再见。”
叶潇然如今二十一岁。他在舞勺之年时,为追随一个成名剑客入了恶人,和家里断了关系,却不改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穷得叮当响,只能跑到烈风集去跟别人打金战赚饭钱——总有人看他年纪小贸然和他交手,输了又不服,赌金翻倍地来,直到输无可输。
次数多了,输不起的人也有,跑去找他麻烦,一个人打不过,就叫了一群。
原本那个剑客一直赶他回家去,力阻他入帮,不想他宁可被围殴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去藏剑山庄,这才妥协了把他护到羽翼之下。
这个剑客就是如今龙枭的帮主。当年龙隐悠还在别人的帮会里做事,把叶潇然招揽进去实属无奈,这个小同门还整天缠着他比剑,讲话又倒豆子一样啰里吧嗦,,他被烦得没法,就也跟他打金战——
至今叶潇然还欠着大当家将近八千万两黄金,是所有藏剑出身的剑客里负债最多、最穷的人。为了追求剑技,从一个金贵的少爷沦落至此,这便是他那个绰号的由来。这一段轶事帮里人人皆知,季泊良入帮没几天就听了个全。
但季泊良看他的衣袍上,明晃晃绣着金线,并不像乞丐的模样。见这人当真说走就走,季泊良不想这么快放走消遣,便朗声道:“潇然少爷,你要找什么剑谱?或许我知道。”他爬太高了,往下踩着松枝跳了几次才落到地上,又抖落了许多的松针。
叶潇然转过身来,道:“是一本古剑谱,名为鲁石公剑……唉!”他看到季泊良的样貌,便道:“新人吗,是白厉的弟弟?不是?那是儿子——不可能。是侄子?外甥?”
他猜个没完,季泊良只好打断他:“不是的,只是巧合而已。”
叶潇然哦了声,又道:“小兄弟,你好啊。你知道那剑谱在哪?快找出来,拿给小爷。”季泊良道:“我还真的知道,队正委来那剑谱,是在一个月之前吧?
叶潇然道:“正是!阿贤寻到了那本古剑谱之后,说要自己先琢磨过,这一琢磨便赶上了内战,不然,我早就收到那剑谱了。现在倒好,还要我自己来找,你这就去取给我吧。”
季泊良道:“这样就给,队正问起来,我该怎么交代?”
剑乞才不管他呢:“阿贤本来就要给我的啊,你愣着不动作什么,赶紧去拿呀。哦,难不成是想着,帮了这个忙,就要捞点好处?”
季泊良连忙否认:“那怎么敢。”叶潇然轻笑一声,小天策赶紧断了他的话头:“我只是听说潇然少爷喜欢打金战——愿以十两银子为赌……”
跟这个人说话,自己的语速都快了一倍。
叶潇然摆了摆手,道:“与小爷打金战,最少也得一千两为始。你看着也不像什么富贵的人,能拿得出多少来?光看你这轻功就不行,跟小爷比划,同送钱来也差不多——”
季泊良从兜里掏出一块碧玉来,叶贤给他的,他本来想拿来贿赂守卫好偷溜出去,可惜守卫不理他,没想到还能派上别的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