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季泊良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他,叶贤也从来没要他——或者任何人,行过什么大礼,这句话用的也不过寻常语气,怕不是听错了。
他没动,叶贤顿住笔,抬了眼,他不及分辨那眼里的冷色,就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就那一眼——叶贤看他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只可以随意踩死的虫子,碾上去还要觉得脏了鞋底子的那种。
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因为实力的差距,可以随时杀了他,因为地位的鸿沟,可以肆意折辱他。叶贤要他跪,他难道能不听、能争辩、能甩手出门?
叶贤嗤笑道:“你还不服?”
季泊良没吭声,咬着下唇看着他。
叶贤道:“我对你要求不多,要你听话而已。我让你乖乖待着,你为什么要到人前去?”
季泊良想,那我也没出营地啊,说道:“我听见外面吵闹,在喊队正的名字,有些担心,所以才出去的。”
叶贤道:“担心什么?担心我?笑话。”
那确实是个笑话。季泊良膝盖冰凉,磕得难受,小腿也冷,胳膊还在痛,他已经后悔了,叶贤怎么样关他屁事——哦不对,他还要指着叶贤在龙枭混下去。
叶贤道:“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翅膀还没长好,就急着往外扑腾,我看你再大些,是要无法无天了。有事就往前面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他索性也不写东西了,把笔搁上砚台边上:“白厉也好,杨有桦也好,你是见一个巴结一个。怎么,是觉得我坐不稳这个指挥,还是觉得我给你的好处不够看?”
季泊良耿着脖子:“我没有!”感情他是气自己拍马屁,夸了那个长歌的琴技?也太没道理了吧?他一激动,就想爬起来,才发力,一枚硬物击到他的肩膀上,把他带得往后面掀过去,他猝不及防地摔倒,后脑勺碰到地上的同时,听到咚的一声,接着啪一声——叶贤掷过来的白瓷笔架撞上了木门,又掉到地上,碎得稀烂,有瓷片飞溅过来,割破了他的耳朵。
“兔崽子!准你起来了吗?”
季泊良已经把嘴唇从里面咬出了血,他慢慢地撑起身子,重又跪着。
叶贤道:“给我跪好。先跪一夜上。想想自己错哪儿了,明早起来了,我再想怎么罚你。”
好家伙,跪一夜还不算罚的——
我做什么了?
我怎么没觉得我有犯什么大错?除了没听命令跑出了营帐——可是就连叫我不要出去的那个人,都已经不计较这事了啊?
季泊良不出声,垂着头,一双拳头,慢慢地撺到死紧。
胸口好像被重物压住了一样,呼吸也要用力,但又怕喘出声音。
戾气上头,转瞬把惊异和恐惧淹没了,变成了滔天的恨意。
他咬住了后槽牙。
如果是来龙枭的第一天、第二天——前十天,或者叶贤对所有人都颐气指使、对他一直高高在上,他能轻易忍得,把叶贤当做一根往上爬的绳子,一个对他的心性和力量一无所知、迟早会被他反咬的蠢货,只要认定是单纯的、一时的交易,怎么被羞辱也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但是,现在?
他已经证明了自己不是无用的人吧?
他很努力。羽林枪法和奔雷枪术他本就学得很快,虎牙令也已近纯熟,游龙骑法是他最头疼的一项,但他摔得够多了也吃够了苦,现在也渐渐像样了——连李名青都说他是良才,这才短短两个月啊,叶贤是眼瞎了吗还不把他当回事,高兴哄就哄,高兴罚就罚?不仅是用功,他也压着火气,没有冲撞过帮里任何人,被怎么说都只当没听见。
他不听话?到了这个帮里,他连骂人都没骂过!要不是寄人篱下,能依照脾性来的话,都不知道多少人被他捅过了!
今天他也杀敌了。叶贤不在的时候,也重创了敌人——对了,他受了些伤,龙枭的人,一队的人,就连李如期这种张口就说他是男宠的,也没为难他。
弹琴的那位队正,也说他身手不错,反应迅捷……别人能把他看到眼里,偏在叶贤这,赢不到半点尊重吗?
而且——而且叶贤明明,明明对他……很温柔!很宠他!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只那一次掩了他口鼻,那也只是吓唬他而已!之后就算有时候刁难,也只是玩笑一样的——
“求我啊。”
不是玩笑。
那是羞辱……是羞辱。只不过没像现在这样直白。
是羞辱,他却当做玩笑。打一开始叶贤就说了,要他“摇尾乞怜”,只不过叶贤从没真的管教过他,他竟然给忘了,等他几乎忘干净了,叶贤却记起来要折腾他了。他胃里一阵翻涌,绞起来的疼。
叶贤常常回来得晚,那本鉴花录他读得很少又很慢,但每次叶贤来了,总要他读的。起初他也颇觉得为难,没几次就习惯了。有天晚上读到“龙少爷曲了指,把那幽地撑开了些,画着圈儿,往里面去”,季泊良伸出右手食指,也曲起来呼啦画了个圈。
本来随便听听的叶贤忽然抬头看他:“干什么。”
季泊良也发觉不妥,那根指头怯怯地收回去,道:“……说书的平时,不都会带手势的吗?”
叶贤道:“你这个手势不对吧!哪能画这么大的圈。”
他面上带笑,季泊良也科科地笑出来。从此把读话本这件事,变成了和朋友一起看黄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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