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下午的课业是马术。季泊良山里长大的，对马匹一点办法都没有，要说的话，可能要骑老虎还会更有经验一点。能骑上去靠的还是勇气，至于驾驭，能稳住身形让温顺的桃李马不甩他下去，就已经花了他全部的气力。李名青见了他那僵硬的姿势就开始唉声叹气，说上身挺直就行，人还是要放松些，给他示范了几次怎么用小腿轻敲马肚，让马踱起来——他胯下的马就是不动，要动也是左右乱晃，季泊良急了，慌乱地使了劲敲打，才一下那马儿就蹬了蹄子把他摔了下去。

他耐摔得很，懵完就爬起来，笨拙地翻上马再试，李名青又跟他讲了一遍动作的要领，叫他试着慢慢习惯和自己骑着的牲口沟通，就去指导自己的老学生了。

早上他的“师兄”们原看他什么都不懂有些轻蔑的，看到他打架那副搏命的样子，就不敢嘲他。现在见他那样拙态，小孩子天然的坏心眼便显露出来，李名青一走远去管另一头的学员，留在这边的小孩们就怪笑着对少年郎指指点点，纷纷吹起口哨吆喝着“动呀！”，更有一个驱马上前扬起蹄子恐吓季泊良那匹桃李马，叫那凡马被惊得撒腿乱窜——老实说，和自己同龄的都远胜自己、连比自己小许多的都比自己要能干，这样的情况，季泊良难免有些窘迫，可他们都背着师父合起伙欺负起人来，他那股别扭反而一扫而空了。

一起厮混的兄弟，就是会互相损，这般捣乱，反而像一个机会。

他反复勒手上缰绳，一会儿“吁——！”，一会儿又“喝！”，好容易把桃李马勒停了，扯着绳把马头拽向那挑衅他的小师兄的方向，开口就骂：“你个小赤佬！干什么啊你！”

那小孩十岁出头，骑的是匹还年幼的龙子，马和人都比季泊良这边小上一圈，被他喝骂，也没生出半点怯意，反而大声回敬他：“我还道是个瘸子呢！不是能跑吗？”一挥鞭子策马上前，又要故技重施。此时若不能有来有往，以后怕是会定位成被单方面欺凌的一方了，季泊良可无意被小鬼压一头，抖了缰绳，一夹马肚，心想着拼了，还不听话就抽它，就算让它疯跑也——

这时候桃李马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总算跟他一个鼻孔出气，闷头就冲着那匹龙子跑过去，

小孩子大吃一惊，连忙全力转了辔头，还怕避不开，啊啊大叫起来，惹得一旁的小家伙们噗地笑出了声——这桃李马才高举起蹄子停下了脚步，原地踱了踱，打了个响鼻。

凡马也未必就好欺负。

马呢，给人骑的那种，多少通些灵气，起码知道背上人怂不怂。没有人会愿意被怯弱者掌控，马也是一样。所有被人驭使的动物，都会受到主人心态的影响，就算最凶猛的猎犬，在没用的主人因为风吹草动而慌忙奔命时，也会把逃跑作为第一选择。

季泊良放松下来，虽然有些磕磕绊绊，总算过了“沟通”的第一关，不止和马，和小师兄们也有的搭话说笑，有来有去地嬉闹，俨然是其中一员了。

但他心里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放课后他依然不敢懈怠，稍事歇息就又去跑马，中间莫名其妙又被摔下去几次，也不知道这马是不是真的温顺，还是他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好汉，只得又撸毛又说好话地胡乱哄，希望这马早些跟他——怎么说，心意相通！

简直就跟追求姑娘一样，而且是番邦的姑娘，语言不通的。到了傍晚他才牵着桃李马回棚，正巧遇到了从昆仑回来的白厉。

雷首飞电分外友好地向桃李马低头致意，桃李马低鸣一声，就甩着尾巴回棚了。季泊良不太看得懂他们的互动，白厉拍了马背让它跟着进去，解释说：“你这马十五岁了，我这兄弟小时候跟它跑过。”

季泊良道：“唉……十五岁啊。比我小一点。”

白厉道：“马三岁就成年了，十五岁算是老马了。桃李马……过两年就不能骑了，不过老马性子稳靠些，对初学的比较好。等你学成了，再挑自己的马不迟。”

季泊良道了好。

早上划了白厉的脸，现在那处还贴着块纱布——啊啊就是说还没有结痂，到底划了多深啊，不会留疤吧，脸上留一指长的疤，怎么能对那么亲切的人做这种事，而且队正还喜欢这个脸，不是，不是，跟队正没关系，好好地怎么就伤到了，还以为不会伤到，明明应该碰都碰不到——不是，总归还是我不对，我在以为什么……

他表情格外纠结，白厉不知他的心理活动，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也有些犹豫：“本来也想去找你。队正说，让你住他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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