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1/2)
壹。
-------十七岁那年,浅墨在日记里写道:十年之后,我不知会去哪里。但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不曾离开过。
中考前的仲夏夜晚。九点晚自习后,贴着古旧的白瓷砖的五层教学楼,三年级的教室里还点着灯。死寂的校园,黑漆漆的夜空中,那一排灯火看着特别恐怖。像一群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鬼,点着鬼火巡逻这个世界。
考不上高中,那就去死。考不上,等于去死。想平时好好念念书,当要开始念的时候,发觉已经要考试了。书到用时方恨少。
凌乱的教室,值日生没有打扫,纸屑混着灰尘满地。蓝白相间的课书本在焦黄的桌子上堆砌起一堵摇摇欲坠的高墙,课桌里面塞满做完没做完的试卷,仍旧散发着油墨的臭味。整个教室像个魔窟。
浅墨昨天熬了夜,趴在课桌上眯会,为了一张录取通知书,知道是犯不着这么拼命,但世纪末的危机感笼罩着她的神经。几次的测试都没考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想要命中靶心,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更要命的是,别人都还不错。她害怕伯仁失望,画了三年的漫画也不画了,撕了撕,扔了扔,在她父亲的眼里是些不成气候的东西。成大器的中国画没有名师指点,想要无师自通,浅墨自认不是天才。
自古学生唯一一条有保证的出路,还是升学。敌兵已临城下,城墙筑得太低,又兵缺少粮。
浅墨觉得这个时候打瞌睡,简直是罪大恶及。她打了个冷战,强忍着睁大眼睛抬起头来,层层书籍前后空荡荡的,夏夜没有关窗户,冰凉凉的风吹进来沁着皮肤,满屋子的书皮哗啦啦做响。她看手表,午夜十一点钟了,吓得跳起来,平时人缘不好,这时候得了现世报,竟无人叫醒她。慌乱的盖上书皮拿了两本书,隔壁三班和二班还有人在,还点着灯。她松了口气关了灯,借隔壁班的灯光匆匆下了楼梯。
这座学园盖在一座山脉中央,二十年前掘坟山而建,听闻那年间移出了四千具棺木。光听这个数据,便让人胆寒。90年代,到哪都没有路灯。回家的路途要走一条青石板铺的斜坡,一旁石壁上挂满了碧绿色的迎春花垂条,夏天,一种细小的青蛇喜欢缠卷在柳条上觅食,突然飞窜出来,像武侠电影里暗器,让人防不胜防。光这点浅墨便觉得受不了,偏偏又是个也难如钩也难圆的月夜,云层浓密得像棉被似的,扯不开。斜坡的右边是一片浓密的雏菊花丛,夏天开得如火如荼。一排粗壮的紫荆花无穷无尽的蔓延着,也开得姹紫嫣红,让人猜不透这个南国的花季,一年四季,它都开花。夜晚只是黑漆漆的,无尽的恐怖而已。
浅墨手慌脚乱,脑子短路忘了取手电筒。在返回去取,生怕二班三班的人也走光了,实在提不起勇气回那有怪谈的教学楼。无尽的斜坡上一个人都没有,多半人不走这条回家的道。学校另一头有另一条道,但更远,两边也是无穷无尽的坟墓堆,走哪都躲不开这些坟墓堆。
浅墨不敢出声,躲着脑袋往前狂奔,像有鬼在后面追她。
“林浅墨。“冷不防花丛里有人叫他。
她吓得蹲下身子,抱着脚尖叫。单薄月光下,一个人站在她旁边的雏菊花丛里笑。她听笑声,知道是李颜,这才强忍着水泪站起来,又气又怨,说:李颜,你不是早走了。
李颜蹑手蹑脚的避开花丛走出来,在石阶上搓掉了鞋子上的泥浆,中午刚下过点雷阵雨,脏了他的白球鞋。他走过来,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她,只是抱歉的微笑,他说:给你的。
浅墨不免好奇:是什么?
李颜用指尖弹下纸袋子,袋子里发出嗡嗡嗡杂响,一点一点的亮了,渐渐密集像个灯笼。
是萤火虫,黑暗在灯笼之光中退避三尺,一团青绿的荧光笼罩着两个人的身影,二人之间升起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浅墨安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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