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天（二）（2/2）

不过柳随意到底还是没有被立刻抬进去。他要去城里头办事情，他搭了一辆马车，在胡裁缝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离开。

他要办的是一件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不过对于他而言，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和剑十六有关。

王麻子看见他进了巷子里一间破烂的勾.栏。他本身是不喜欢跟踪别人的，可是柳随意的出现让他惴惴不安。剑十六找过来了，柳随意找过来了，他意识到他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要被打破了。

柳随意是谁？他真的在找剑十六吗？目的又真的仅仅只是拜师么？

有些非常不愿意回忆的东西浮现出来，是关于刀和剑的。

柳随意点了最丑最黄的姑娘，元娘。元娘走出来的时候，看上去像是四五十岁的妇人，皮肤蜡黄松弛，腰粗如水桶，不仅如此，她脸上还有种病怏怏的感觉。她走一步就咳一步，似乎要把肺给咳出来。

这家伙莫不是真好这一口？王麻子惊呆了，觉得柳随意这样秀气的家伙不该来如此肮脏偏僻的勾.栏里。

柳随意当然不是嫖.客。

元娘看见他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点激动，眼泪似乎就要掉下来了。她颤抖着发白干裂的嘴唇：“你来了。”

柳随意点点头，安抚似的拍了拍元娘的肩膀，“我来了，你的病现在好些了吗？”

元娘摇了摇头，紧紧攥住他的手，大声说：“一点都不好！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可是人死了要去阴曹地府！我怕我被下油锅。”

她有些语无伦次，呆滞的眼睛无神暗淡，就是一个疯婆子。

柳随意拉着元娘的手坐下来，给她灌了两口凉茶，让她冷静一些。

他叹口气，“我看见了剑十六。”

剑十六！

只有在提到剑十六的时候，元娘的眼睛才会亮一些。她的指甲几乎扣进柳随意的肉里，“真的吗？……真的，真的……”

柳随意肯定地说：“是的，他就在这个地方。他来扬州了，元娘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

元娘粗壮的身子颤抖起来，柳随意能够看见她腰上抖动的肥肉，他觉得有些想吐。可他还是笑着，安抚说：“十六先生似乎来扬州找什么东西。”

哐！

元娘吓得面如土色，打翻了凳子，栽在地上沾了一身的灰。她本来就灰头土脸，这下子更加狼狈了。她的眼睛瞪大，布满血丝，像是看见了恶鬼。

她抱着头缩成一个肥胖的肉球，声音尖利：“少爷！冤有头债有主，别来找元娘啊……呜呜，少爷，元娘知错了。杀了元娘吧！”

柳随意当然不是什么“少爷”，只因他是个雅致人，绝不愿意找这样肥头大耳的奴婢。元娘只是受了刺激陷入到自己的恐惧里去了。

他继续问道：“元娘，你知道十六先生在找什么嘛？”

“别过来！少爷，元娘错了！不敢再偷东西了，我错了……”她的脑袋被两条胳膊抱住，低低地啜泣，依旧没有回答柳随意的问题。

柳随意露出了怜悯的神色，他蹲下来，摸了摸那颗畏畏缩缩的脑袋，“行了，我下次再来看你吧。”他把一小袋银子放到地上，随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元娘啊，一个卑劣而可怜的盗窃者。

王麻子觉得自己可能听见什么关于剑十六的秘密了。剑十六出身矜贵，还身具一身惊人天赋，彼时可谓是风头无两，不过后头的事情王麻子就不太清楚了。

听说剑十六的亲人都死光了，无牵无挂孤家寡人一个。

这才是后来他认识的剑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