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回 三小将劫车救人 林文豹诓将进山(2/2)
郑印说:“寿州危在旦夕,救兵如同救火,快安置好,咱们速奔寿州。”
肖升点头,召集城中将官军卒,说明投宋之事,又出榜安民,城头换上大宋旗号。这回百姓才知道,三员老将火并,花庆祥出走,肖升和郁文投宋。
一夜无事,次日天亮,肖升正要调人出城,突然,蓝旗官惊慌失色地跑上帅堂:“报告元帅,大事不好!花庆祥去而复返,并带来援兵要复夺扬子关!”
“再探再报!”蓝旗官下去,肖升看看郁文:“贤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花庆祥昨天败走,今天又回来,一定是搬来良将,不可小看。”
“兄长!我城中今非昔比,现在有郑王千岁、杨氏弟兄、潘御史等人,怕他何来?点队出兵!”
“好!”肖升传令,点两千名军卒响炮出城,城门大开,吊桥落下,扬子关军卒冲到疆场,雁翅排开,左有王凤、王祥,右有孙启、朱言四员副将,当中是肖升和郁文,二人并马立在队前,闪目往对面观看。
见对面有数百人,在花庆祥的身旁有一员大将,人高马大,相貌凶恶。年龄在三十五六岁,长得又高又壮,面似紫羊肝,满脸金钱癣,两道朱砂眉,一对鹞子眼,鹰勾鼻子,蛤蟆嘴,连鬓络腮胡须奓里奓撒,头带幞头盔,身披大叶紫金甲,外罩绿罗袍,半披半挂,紫缎子中衣,足蹬虎头战靴,胯下紫骅骝,手擎佝偻古月象鼻刀。这口刀能有一百五十斤重,金光闪闪,夺人二目,看去如凶神降世,恶煞临凡。
肖升看这个人面熟,一时想不起是谁,抬头看看旗号:紫缎子面、黄火沿、白月光,中间斗大的“林”字。忽拉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南唐大帅无敌将林文善的兄弟,大刀将林文豹。
肖升看罢倒吸一口凉气:哎呀不好!这林文豹我久有耳闻,力大过人,凶猛之极,他的本领在林文善之上,比我强之几倍呀!听说他镇守边塞,怎么上扬子关来了?
书中交待,南唐和宋国交战数年有余,难分胜负,最近宋营增兵添将送来了粮草军器给养,又去请双锁山的女英雄,吓坏了南唐军师于洪。他也到各处请来能征惯战的武将,到军中助战,又写奏章入都请李后主增兵派将。
李后主对写诗填词、背诵子曰诗云、弹琴鼓瑟、谱曲歌舞很内行;对打仗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一听前敌要增兵派将去打仗,不知派谁好,只好找群臣拿主意。经过反复筛选,挑出三个人,一个叫李显钧,另一个是林文豹,还有谋士栾玉。
李显钧是先皇李璟的御侄,当今李后主的堂弟,官拜保江侯。手使一条金槊,压倒三江,横勇无敌,人称神槊镇三江的赛瘟神。把他召选上金殿,加官晋爵,李后主封他为保江王。一下子从侯提到王位,叫他到前敌去卖命。
林文豹是元帅林文善的胞弟,也是有名猛将,从边塞调入京都,官升一级,叫他随李显钧出征。
又调来八员将,两万精兵,李显钧为伐宋二路元帅,林文豹为先锋官。又挑选一名随军谋士栾玉,大队人马离金陵,浩浩荡荡奔寿州。
先锋官林文豹带三千人开路,这一天人马正往前进,迎面开来一支队伍,有二三百人。队列不整齐,扛着破旗,夹着锣鼓,当将者盔歪甲斜,当兵的鼻青脸肿,有的身带血迹,有的缺胳膊短腿,俱是残兵败将,看军衣号坎是南唐的兵丁。
林文豹传令叫队伍停下,前队扎住,后队止步。林文豹到队前高喊:“你们是哪儿的军卒?”
这伙残兵里有一名把总,急忙上前施礼:“给老爷磕头,我们是扬子关的。元帅肖升和副帅郁文投降归宋,我家副帅花庆祥带我们跑出关城,正要去金陵见驾请罪。”
林文豹大怒:“你们这帮酒囊饭袋,压马的墩台,城池失守还去见驾,你们有脸见圣上吗?”
“这位老爷!不是我们无能,实在是敌军厉害,宋将派人打进扬子关,里应外合取关城,我们有什么法儿?”
这时,花庆祥带女儿赶到,来见林文豹。二人互通名姓,花庆祥把丢失关城之事由头至尾说了一遍,林文豹气得“哇哇”暴叫,破口大骂:“肖升,郁文!老匹夫,不抓住二贼,誓不为人!花老将军随我去复夺扬子关!”
花庆祥闻言又惊又喜:“林先锋如能复夺关城,老夫感恩戴德,只怕咱人少力单,战他不过呀!”
“老将军莫怕,有我一人即可!”
“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就这样,两下合兵扎下兵营,商量如何复夺扬子关。
在先锋营中有个谋士,此人姓索名天启,自称赛毛遂。这个人阴损毒辣坏、坑蒙拐骗偷,叫他占全了,一肚子坏水。林文豹拿他当神仙,留到先锋营当谋士,他专给林文豹出谋划策。
林文豹要打扬子关,索天启心里不乐意,因为这支队伍奔寿州增援,为二路元帅开道,不该改变行军路线,所以不想去。但是林文豹要去,索天启不敢顶撞,只得随行。
林文豹找他商量怎么能复夺扬子关?索天启摇头晃脑,眯缝眼睛,捻着山羊胡儿说:“扬子关兵多将广,我们兵微将寡,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愚兄略施小计,此城唾手可得。”
“兄长有何锦囊妙计?”
“离此地二十五里有座凤凰山,地势险要,在两山之内有个梧桐谷,可在那里设下伏兵,明天你们先打扬子关,能胜为佳,胜不了可将敌将引到山里,把他们活活困死。”二人闻言,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这样,两下分兵,花解玉留下和索天启奔凤凰山,花庆祥和林文豹带五百军卒来在扬子关外讨敌叫阵。
肖升和郁文列队出战。林文豹催马到队前高喊:“反贼肖升,速来受死!”
肖升来到疆场,抱拳拱手:“林将军请了!肖升有礼。”
“呀呀呸!老匹夫,你还有脸见我吗?常言说:忠臣不保二主!你身为南唐大臣就该为国尽忠,忠则尽命,好不该背叛大唐投降宋朝,还有脸见我?今天你家先锋爷来取老儿性命,你要是明白人撒手扔兵刃,我一刀将你杀死,落个整尸首,不然将你剁成肉泥烂酱。”
肖升一阵冷笑:“少拿大话欺人,还没交战,胜负难定,不过我老夫有几句话望你思之。”
“狗嘴能吐出象牙吗?你没有好话。接招吧!”说完,举起象鼻刀劈头剁下,刀挂风声,“嗖”!金风扑面。
肖升是久战疆场的老将,听见风声,知道林文豹力大无穷,不可硬拼,急忙将马头一拨,闪身躲过,抬腿摘下如意金枪,分心便刺。林文豹不但不躲闪,反而迎着兵刃冲过去,眼看枪尖要扎上,林文豹在马上斜身,“噌”枪尖贴着衣服过去,扎空了。林文豹趁势伸出左手,越过枪尖抓住枪杆往怀里夺。肖升吓得双手握住大枪往回夺,林文豹把刀头压在枪杆上,背朝里,刃朝外,顺枪杆往前推。“唰”的一下子,大刀过去了,可把肖升吓坏了,如不松手,自己的手指就会被刀削掉。老将无奈一松手,大枪到了林文豹手中。林文豹一扬手,把枪扔掉,抬头观看,见肖升踅马要跑,林文豹两脚踹镫,马往前冲,很快追上来,赶了个马头相连马尾。
林文豹将大刀挂好,伸右手抓住老将的袢甲丝绦,往怀中一掳,同时用脚尖一点老将的马后鞧,战马往前蹿,人往后带,把老将军走马活擒。林文豹战马如飞,回到本部军队前,将肖升扔在地上。
南唐兵如狼似虎冲上前按住老将,打掉头盔,五花大绑捆上。林文豹又回到疆场:“哪个过来受死?”
老将军郁文一见血贯瞳仁,催马抡刀来在疆场,高喊:“林文豹放回肖元帅万事皆休,不然老夫要尔性命。”话到人到,刀也到了。“唰啦”劈下来,林文豹接架相还,二人战在一处。两边军卒擂鼓助威,几个回合郁文不行了,只能招架,不能还手进招。
副将孙启见势不妙,对朱言、王凤、王祥说:“你们在这观敌了阵,我回城去找郑王千岁和杨家小将,求他们帮忙。”
“快去吧!”那孙启急忙回城送信去了。
郁文哪是林文豹的对手,突然,林文豹在马上一个反背托刀,郁文躲不开了,来个“苏秦背剑”,将自己的大刀背在身后。林文豹的象鼻子刀正砍在郁文的刀杆上,“当啷”一声响,把郁文震得五脏六腑翻个,在马上坐立不稳,摔在地下。他刚要起来,林文豹用刀逼住:“不许动!”
敌兵军卒上来,把郁文捆上,押到肖升身旁。老哥俩你看我,我看你,长叹一声,面面相觑。林文豹催战马在疆场上打踅,边跑边喊:“哪个来战,如无人出战,开关投降!如要顽抗,我要杀进城去,杀一个鸡犬不留,猪狗不剩,快投降呀!”他在城外抖擞威风,军卒在队前鼓噪阵势。
正在这时,城内冲出十几匹战马,当中五员将:郑印、潘仁美、杨家哥仨。这几个人正在一起谈论寿州之战,不知道城外打仗,听见炮响,也没想到花庆祥带人来复夺扬子关。孙启进城送信,吓坏了郑印:“怎么?我老丈人被人抓去了!哎呀!快救回来!”
众人急忙顶盔挂甲,上马冲到城外,正瞧见林文豹在那儿发狂呢。众人一见都着急了,城中二位老将刚投降还没受皇封,就被南唐抓去,若有个三长两短对不起人家。郑印说:“你们观战,我去救两位老将。”
杨大郎说:“我弟兄离山西奔寿州,为的是报效国家,寸功未立,无颜面见圣驾。这阵让我们哥们打,如打不赢,千岁再上阵不迟。”
“你们上阵只许胜,不许败,千万别放走敌将。抓住这个小子,把两位老将换回来。”
“不劳嘱咐。”杨大郎叫延定和延光助阵,摘下亮银枪催马上阵,用枪点指:“敌将通名受死!”
林文豹一看对面小将,头戴银盔,身挂银甲,外罩素罗袍,白马银枪,精神百倍。真好像临潼斗宝的伍员,又如三国的吕奉先,只是头上无功名。
那位问了,怎么能看出有无功名,官职大小呢?这要看头盔上的簪缨。有十三曲为元帅,九曲为大将等等。杨大郎还没正式归宋,是大宋国的客人,他算老百姓,头盔上只有斗大素缨。
林文豹瞧不起他,一阵冷笑:“无名小辈,你还敢出战?给我滚开。你家二路先锋爷林文豹会的是有名上将,叫那郑印出来,还有扬子关的女将速来送死。”
大郎延平勃然大怒:“林文豹不用卖狂,今天就叫你死在我这无名之人的手里。”
“良言难劝该死鬼,通名上来!”
“我乃山西磁州火塘寨人氏,父亲金刀令公叫杨继业,我是他长子杨延平,奉父命为宋主万岁解忧排难,想不到遇见你来撒野,休走看枪!”
杨延平阴阳把一合,大枪直奔林文豹的咽喉。林文豹用刀往外推,杨大郎枪杆往下一返,奔林文豹前心便刺。林文豹再去封第二枪,哪知道这一枪是假的,打仗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虚中实,实中虚。一看没扎上,急忙抽枪奔小腹,这叫迎门三不过,真是枪法绝伦,变化无穷,把林文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杨延平枪法好快,看来高山出俊鸟,田野埋麒麟,我可得多加防备。
林文豹拨转马头抢先进招,大刀搂头盖顶砍来,杨大郎“举火烧天”往上架,“仓啷”一声,震耳欲聋,声音刺耳,林文豹扳刀头献刀纂,一个“白龙出水”奔大郎胸前戳来。杨延平一歪身,用银枪推开刀纂,枪刀相碰“当当”冒火星,大郎暗暗地吃惊,敌将力大过人,只可巧取,不能力敌。
杨二郎、杨三郎给大哥观敌暗暗着急,那郑印不住地高喊:“抓住敌将,千万别放走他,快擂鼓助威,使劲敲呀!”三军摇旗呐喊,声音震撼山河。林文豹拼命厮杀,任凭杨家枪如何巧妙,他以一力降十会,战上三十几个回合,杨延平累得两膀发酸,身上见汗。
杨延定见哥哥不是对手,忙叫道:“兄长莫急,待小弟助你一臂之力。”言罢,靴尖挑金镫,纵马而来,手中点钢枪斜着刺去,直取林文豹的软肋,说声:“着枪!”枪就到了。
那林文豹不愧为先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见动静,回过身来使个“犀牛望月”崩出这一枪,然后一提马的缰绳,跑出圈外,大叫一声:“小辈,胆敢暗下毒手,你是什么人?”
“某是金刀令公之次子杨延定!”话音未了,“唰”又是一枪。
林文豹一阵狂笑:“原来你们是哥俩,再有几个又奈我何?”说罢,手中象鼻刀舞开,上砍下撩,左劈右削。
老三杨延光看着看着手发痒,俩哥哥全上去了,看样子胜不了敌将,我也过去吧!反正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哥哥打仗,兄弟帮忙。杨延光一抖银枪,上阵战林文豹,小哥仨围着林文豹,三杆枪对一口刀,三虎要擒一豹,这四匹马盘旋在疆场,真正是:
马蹬尘沙腾空起,怒气悲风红日蒙。
三军杀声如牛吼,战鼓齐催鬼神惊。
林文豹边战边喊:“无名小辈敢和某家交战,分明是太岁头上动土,火神庙里点灯,圣人面前卖字画,佛爷手心翻筋斗,别说你们,就是杨继业来也不是对手。”
别看他嘴里逞强,心里可“噗通”,这三杆枪不好惹,忙活的眼花缭乱,顾前难顾后,顾左顾不了右。舌头一转个,话茬变了:“小辈!三个打一个算什么好汉!赢了也不光彩。”
杨三郎乐了,一边打一边嘟囔:“什么叫光彩?哪个叫好汉?赢了就光彩,输了就难看,咱家哥们多,打仗就一齐干,这还没都来呢,都来你准玩完!”
花庆祥在队前急得直搓手,心想:不好,林文豹要败阵,有心上去劝阵,见郑印虎视眈眈盯着自己,我过去帮忙,郑印就得冲上来,扬子关人多势众,我现在孤掌难鸣,不上去为好。
这时,林文豹支持不住了,暗想:我低估了扬子关的人,只身复夺扬子关,偏遇上杨家三雄,这三杆枪锐不可挡。常言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把肖升和郁文带走奔凤凰山,能把杨家哥仨引进山谷,回头就能夺下关城。想到这他虚晃一刀,拨马出离圈外:“站住!你们以众欺寡不够好汉,某家不服,有能耐到寿州城外决一死战。”说完,踅马就走。
这匹马急如闪电来到队前,林文豹说:“花老将军你驮郁文,我驮肖升,奔凤凰山按计行事。”说着,抓起肖升横担在铁过梁判官头上,在马后鞧上狠狠打了一下,这匹马四蹄蹬开,翻蹄亮掌,顺着官道飞奔。花庆祥也不示弱,急忙抓住郁文担在鞍鞒上,催马紧追。他们俩逃跑,可苦了扔下的南唐军卒。扬子关兵丁冲上来一阵砍杀,南唐这五百人,死的死,伤的伤,心眼多的,跪倒投降。
郑印见肖升和郁文被掠走,急得暴跳如雷,高喊:“众位将军,快追,救回两员老将!”
杨大郎带两兄弟追去,后边是郑印、潘仁美。这几匹马像射箭一样追去。林文豹和花庆祥,带着两人跑,开始跑得挺快,一会儿就不行了,一马双骑,战马累得浑身淌汗。杨氏兄弟人轻马快,越追越近。前边是凤凰山,山峦起伏,树木成林,林文豹和花庆祥对这里地势很熟,催马进山。走不远从崖石后边蹿出一匹马,正是副将赵廷,来到切近低声问:“花副元帅可将宋将引来?”
花庆祥点头:“杨家哥仨追来了,伏兵可设好?”
“万事俱备,就等抓人,索天启命我给你带路,快随我来。”说完,拨转马头,在前边带路,三转两转拐进深山。
再说杨氏弟兄来到凤凰山前,不约而同各自带马,擦汗水,四处了望。这哥仨从小受父母熏陶,习学兵书战策,“逢山莫入”是最浅的知识,此地两山夹一沟,中间是小道,地势险要,不敢冒然前进。
杨三郎说:“不能进,我们从山西刚到此地,对地势不熟,不知道此山叫什么名,更不晓山里的情况,中了埋伏后悔莫及。”
“怎么办呀?”
三个人正商量,汝南王郑印到了,离远就喊:“林文豹呢?救下肖老将军没有?”
杨大郎摇头:“林文豹驮人进山了。”
“快点追上,别让他们跑远了。”
“郑千岁!此地荒山野岭,树木交杂,怪石堆叠,沟深草厚,怕林文豹设伏兵,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一旦中计,悔之晚矣!”
郑印到了近前看了看:“你们太多疑了,逢山有贼,遇岭藏寇,我也明白,不过就咱们还怕什么山猫野兽?敌将是两人,我们四个人怕什么?咱和他脚前脚后,他们来不及用兵,如果肖、郁二人有危险,咱对不起人家。你们要害怕别进去,在这等候,我到山内查看明白。”说完,郑印打马如飞,进了凤凰山。
杨三郎说:“二位兄长!郑千岁不怕,我们怕什么?别叫人家看咱们哥们是贪生怕死畏刀避剑的人呀!走吧!”
那哥俩无奈,打马进了凤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