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回 艾德宽进谏遭害 净心尼牵线联姻(2/2)
冯茂又谢过净心和老夫人。净心说:“公子,看你像一员武将,贵姓大名,为何被五毒梅花针所伤?”
冯茂把自己家乡住处,皇上寿州被困,自己为送石守信闯营,被于洪打伤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净心闻听二次见礼:“原来是宋营大将军,老尼失敬。可恨那于洪,身为出家人,不但不做善事,还用五毒梅花针伤人,天理难容!早晚要遭报应,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必定遭报。”
冯茂问:“老师父这是何处?救我性命的女子是老师父何人?等回寿州禀明万岁,久后班师还朝必报大恩。”
净心笑道:“阿弥陀佛!你倒是有心之人。这庙叫观音庵,老尼叫净心,救你命的小姐,是这位老夫人的女儿。她送女儿出家,你受伤被救算是巧遇。你们谈心,老尼失陪,要上殿念经做早课。夫人陪冯将军坐一会儿,我已命小徒准备斋饭。”
夫人说:“大师父请便,我把冯将军领到西跨院少坐片刻。”
净心去念经,小尼姑到斋堂做饭。老夫人将冯茂领到西跨院,来到她和女儿的客房。
小姐见冯茂进来,慌忙要出去,被老夫人拦住:“孩子!不用藏躲,这是宋营冯将军,父亲是吏部天官,你救他的命,不是外人,你坐着。”
小姐没说话,坐在床沿低头不语。冯茂说:“老人家贵姓?”
“老身娘家姓洪,嫁夫艾德宽,原是南唐李后主手下大臣,官拜都察使。我们老夫妻只有这一个女儿,叫艾银屏。”
冯茂闻听一抖手,心想,我还得玩完。忙说:“老人家,咱是两国对立仇敌,您救了我,恐怕于艾大人不利,不如将我绑上交给于洪,免得连累你家。”
艾银屏听这话,对冯茂立刻肃然起敬,这个人相貌丑陋,谈吐不俗,通达人情。想到这儿不由自主地多看冯茂两眼。
老夫人打个唉声:“冯将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也恨南唐王李后主和妖道于洪。李后主荒淫酒色,不理朝纲,宫中嫔妃结队,他还夜宿青楼,为美人盖行宫。大权落在于洪妖道手里。不知哪个奸贼献媚,叫李后主求佛保佑江山万代。为此,修庙宇,造宝塔,大兴土木,耗费钱财,税赋加重,百姓怨声载道。在牛头山上盖一座大庙,房屋千间,民工上万。
“我家官人看不过去,进谏言,劝李后主兴修水利,开山造田,救济灾民。李后主不但不听,还十分不满。于洪在李后主面前进谗言,搬弄是非,要开疆拓土,攻打大宋,使生灵涂炭,万民遭劫,祸害无穷。我家官人又冒死进谏,劝李后主不要进攻大宋。李后主不听,老道于洪怀恨在心。这一仗打了七八年,国库空虚,劳民伤财,我的丈夫又劝李后主撤兵议和,李后主大怒,说他私通宋国,倒卖南唐,要将他处死。多亏朝中文武求情,免去他的死罪,活罪不免,削职为民,永不听用,限三日,驱逐出金陵,房产归官。
“官人怒气难消,得了中风不语,我家二十余口当日遣散,我和女儿随同丈夫只带随身衣物和浮财,离开金陵。我家官人忠心报国,反倒落得丢官罢职,流落他乡。像这样昏君保他何用?但愿大宋能战败南唐,统一国土,为民造福。”
老夫人的话,字字句句打动冯茂:可怜艾德宽忠心耿耿,倒落得如此下场。“老夫人不要难过,等我朝发来救兵,很快胜南唐,把妖道于洪抓住为民除害。”
“但愿如此。”
这时,斋饭做好,老尼姑净心,请他们一块用斋。庙里没什么好吃的,以豆制品为主,煎炒烹炸全是豆腐,另加几碟青菜,小米粥、馒头。
吃罢饭,冯茂说:“老师父,万岁在寿州等听回信,我不回去,圣上不定多着急,我得回去交旨。也叫我父亲放心;再看看石将军是否冲出敌营,我要告辞了。”
没等老尼姑说话,艾银屏搭腔了:“冯将军,你的伤没有痊愈,身体虚弱,再闯敌营怕凶多吉少,万一又遇上于洪,他再用梅花针打你……你有什么良策?”
冯茂闻听此话打个冷颤,心想:对呀!这次算我走运,叫艾银屏把我的毒伤治好;回寿州途中老道于洪再打我,还找谁去?寿州城无人会治,我还得死!又一想也不能怕死就不走了,我在庙里算怎么一回事?想到这,说:“回去虽然有危险,也不能躲在外边不回去。遇见于洪以死相拼,有他无我,有我无他。”
“将军拼死不是良策,应该做敌亡我存的打算。”
“艾小姐,话好说,事难办。”
老尼姑净心听着两人说话,又看看二人,点点头说:“艾小姐!要想叫冯将军安全回到寿州,除非你护送于他。你有解药,就不怕老道的毒针了。”
“哦……这!”艾银屏心中一动,暗想:我能到军营中为宋朝出力,纵死心甘情愿。也对得起恩师对我的栽培。老恩师早就叫我投宋,只是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我这个年龄,又是孀居,见人矮三分,哪也去不了,可惜我这身本领了。想到这说:“大师父,我乃孤魂野鬼,到庙内为了削发出家。出家人万事皆空,怎能管两国打仗事?谁胜谁负与我无关。”说完,扭过娇躯偷偷掉泪。
冯茂见状觉得蹊跷,艾小姐容颜秀丽,端庄稳重,谈吐不俗,知书懂礼,手到病除,身怀绝技,为何悲悲切切,要出家呢?想到这问老夫人:“老人家,恕我多嘴,请问小姐正在妙龄,有什么为难之事要出家呢?你老人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能舍得吗?”
艾夫人说:“将军要问,老身难以启齿。都是做父母的把事办错,坑了女儿……”老夫人眼含热泪追忆起往事。
事情是这样的:银屏从小聪明伶俐,朝中大臣都想为儿子攀亲。艾德宽为了免去麻烦,在银屏六岁那年给女儿定亲。女婿是皇亲齐王李景达的长子叫李宝辉。他有一个弟弟叫李宝光。
前文书说过,李宝光去双锁山求亲,被刘金定打跑了。李宝辉还不如他兄弟,生下来就先天不足,后天亏损,是个病秧子,不习文不练武,娇生惯养,长大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十五六岁就提笼架鸟,耍钱酗酒。到了二十岁寻花问柳,风流浪荡,成了金陵一害。
艾银屏家教很严,又怕攀不上李家后代,艾德宽给女儿下功夫,自幼请先生教念书,又请拳师教她打拳踢腿,舞刀练剑。这孩子是练武好料,特别上心,在她十岁那年,她在花园练剑,被角门外一位过路的道姑看见。这道姑推开角门,看她练武,老道姑对银屏十分喜爱,乐意收她为徒。
从此,道姑天天晚上教她练武。三年之后,方知老道姑是离恨天紫霞宫的梨山圣母。圣母有事回山,银屏自悟功夫,到了十六岁,不但武功长进,而且出落得娇丽动人。齐王府要娶亲,艾家也听到李宝辉在外边胡作非为,银屏姑娘不从心,整天哭哭啼啼,只好推脱说银屏年龄尚幼,不能完婚。
齐王府月月派人催亲,银屏为了躲婚,到紫霞宫找梨山圣母二次学艺。又在山上待了四年,这四载齐王府天天催婚,实在没法,去年艾德宽把银屏接到家中。可是到家后,又听说少王李宝辉寻花问柳得了病,逼银屏过门冲喜。依着银屏和老夫人娘俩就想退婚,都是艾德宽不让,怕叫外人耻笑,万般无奈将银屏送到了齐王府,拜堂成亲。
银屏在洞房中见李宝辉面如死灰,形若骷髅,神魂恍惚,病入膏肓。银屏衣不解带地侍候这个不称心的丈夫。李宝辉病体刚刚见好,就又被一些狐朋狗友找走,一连三日夜不归宿。三天后李宝辉回家,浑身是伤,原来是又到妓院,为个名妓争风吃醋被人打伤,半年后就死去了。
可怜银屏二十一岁守寡,婆家小姑子还说是银屏命薄福浅,妨死了丈夫;小叔子李宝光经常去调笑。银屏受不了气,回到娘家住了一年,早想出家入空门,是老夫人舍不得姑娘。这次,他们全家被撵出金陵,老夫人心想,自己丈夫有病,女儿也跟出来受罪,久闻观音庵的庵主是得道高僧,不如叫女儿出家,特意送女儿入庵,这也是被事所逼忍痛割爱……
冯茂听了老夫人的述说,同情之感油然而生,说:“老夫人,我有一言说出,对与不对请原谅。艾小姐丧夫已是不幸,再要出家更是不幸,她年纪轻,前程远大,守在庙内遗恨百年。看佛像能解愁,念经书能解苦?都是庸人自扰。像我们练武之人不信这些。艾大人有病,女儿要出家,家中何人照料?当初,使奴唤婢,一呼百诺,如今人散财失,全仗夫人自己怎么能行?如把女儿留在身旁,将来嫁夫找主,招个女婿在家,姑老爷也是半拉儿子。他夫妻和美,膝前行孝,一家人欢欢喜喜,和和睦睦,男耕女织,勤俭持家,小康之家,也其乐无穷。”
老夫人听完冯茂的话,乐得手舞足蹈:“冯将军真会说话,就这么一说,我就高兴了。我女儿是成过亲的人,怕不好再结亲。”
“老人家,此事包在我身上,等将来打完仗,在军营中挑选一名才貌双全的正人君子,给老人家做女婿。”
“老身谢谢你,你说话可得算数。真要把我女儿安置好,我死也瞑目。”说至此,转身对姑娘说:“银屏呀,你在家也闷得慌,不如送冯将军回寿州,遇见于洪也能帮冯将军个忙,就不怕毒药了。”
“娘!我怎好和冯将军同行?”
“这个……”夫人一想,也对,男女有别,这可怎么办?
净心老尼冲老夫人一招手说:“老夫人你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说。”
“哎!”
二人来在禅堂外边,老尼说:“老夫人!我看冯茂相貌出奇,将来准有出息。他又能言善辩,很对你的脾气,不如将银屏许给冯将军,你看如何?”
“那太好了,就怕冯将军不同意。”
“这么办,你问女儿,我问冯茂,如都乐意,就算成了;不乐意,再说。”
老夫人眉开眼笑将女儿叫出来。
净心进屋和冯茂说:“银屏小姐为人如何?”
“看外表知其内,是个品貌端方贤淑女子,只是命太苦了。”
“冯将军可曾娶妻?”
冯茂脸一红:“我刚学徒期满,就到前敌从军,被困寿州一晃六年,还未定亲。”
“贵庚几何?”
“二十六岁。”
“银屏二十二岁,对你又有救命之恩,你又有垂青之意,不如你收下银屏为妻,她帮你去前敌立功,你也成全这个苦命人,也算两全其美。”
“这?”冯茂做梦没想这事,这时心里自问:怎么落在我身上了。“老人家,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你也嫌她是过来的人?”
“不……不……我相貌丑陋怕配不上艾小姐。再说,婚姻大事得爹妈做主,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好私定终身?”
“现在是打仗时期,小姐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应了这门亲事,没有父母之命,你爹娘也不会怪罪。”
“使不得。”冯茂脑袋摇得跟货郎鼓一样。
屋里说话,窗外银屏正在偷听。方才母亲提婚事,银屏满心欢喜。又怕冯茂嫌弃,在窗外站立多时,一听冯茂不答应,艾银屏羞愧难当。有心要走,又一想把话说清,不能烂在肚子里。
想到这,姑娘含悲忍痛来到屋内,对净心长老说:“老师父,多谢您的美意,好事难成,不要强求。”又对冯茂说:“冯将军,我乃残花败柳,不值一提,能听冯将军几句肺腑之言,已经感激涕零。”
说到这,拿过两个药瓶,递给冯茂,说道:“将军,这有解毒药两瓶,白色的口服,红色的外用。千万记住,一旦受伤,快些服药,可保住性命。闯营时多加谨慎,刀枪无眼,别伤着将军,祝你一路顺风,早日凯旋。”说完泪如雨下,转身要走。
冯茂受感动了,一着急,伸手把艾银屏衣襟拉住:“哎!你别走,我还有话说呢!”
老尼姑一见闭上眼睛:“阿弥陀佛!”转身出去了。
屋内只剩冯茂和银屏姑娘,冯茂忘了松手,还拉着银屏衣襟,不知说什么好。银屏羞答答扭过身子:“将军你这是何意?”
冯茂说:“艾小姐!你别哭,你一哭我这心不好受。从见着你,被姑娘的芳容倾倒,对我又有救命之恩,只是不敢妄想。我身材瘦弱,尺寸没长够,又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能把小姐吓丢魂,你不害怕我吗?”
艾银屏叫他说得破涕为笑:“将军言重了!你乃宋营大将,名门之子,官宦之后,有勇有谋,说话通情达理,就怕我高攀不上。”
“哎呀!”冯茂一听乐了,心里说:要这么说,是我矬子有造化,娶个美人,我是赖汉娶花枝,癞蛤蟆吃上天鹅肉:“娘子,小生有礼。”姑娘乐得再也忍不住,转身出去。
就这样,这门亲事算成了。老夫人怕不实,求老尼姑做主,叫夫妻在庵里成亲。净心说:“老尼我办件好事,还能多活二十年,前敌打仗,一切从简。冯茂病没好要养几天,这几天随艾小姐先去看望你的岳父,然后,你们同奔前敌。”冯茂百依百随。
几天后,他们辞别净心老尼,离开观音庙,回到涂山下山村见着艾德宽,说明一切。艾大人一高兴身体见好,告诉冯茂:“我女儿交给你,你要好好待她,她帮你打于洪。”
冯茂说:“岳父大人,请放心,得胜之时必来送信。”
为了行走方便,小夫妻冲艾德宽老夫妻磕头,又冲灶王爷磕仨头,算是成亲。过了数日,冯茂身体复原,艾小姐也扫去愁云,换上笑颜,辞别父母,准备起程。艾德宽夫妇又派丫鬟荷花、杜鹃侍候姑娘。四个人一齐奔寿州。
一路上,小夫妻有说有笑,恩恩爱爱。这一天为了赶路,他们贪黑来到花家堡,冯茂想找个借宿之处,正巧来到花解玉的门外,刚要叫门,就听里边人声嘈杂。正是高君保被花解玉抓住,破口大骂,自报门户,是高怀德之子,赵美容所生。冯茂一愣,高君保他不知道,高怀德和赵美容清楚。这是高门后代遇难,我可得救下来。他回身告诉银屏:“哎,贤妻!你从门上走,我从门楼上过,进去救人。”
就这样,英雄冯茂按帽子,提靴子,紧大带,浑身上下收拾利落,脚尖点地,腰眼使劲,垫步拧腰,“噌”就上了门楼顶上。到上边一看,正是花解玉要杀高君保。冯茂大喊一声,才要会战花解玉,解救高君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