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回 龙口山怀亮被擒 小树林陈妈叙旧(2/2)
高怀亮急坏了:哥哥被佘表打吐血,伤还没痊愈,又被困阵里,这不是要他的命吗?气得高怀亮抖枪去扎陆天雕。陆天雕拨马闪开,举起六棱乌金锤,奔高怀亮砸下来。高怀亮里脚带镫,镫带绷镫绳闪开,因为天黑不得看,又因为人忙无智,被陆天雕乌金锤打在马的前夹袢上,碰破块皮,这匹马被打惊了,痛得一蹿多远,落荒就跑。
这马要是惊了,就像疯了一样,不听使唤,怎么拢缰绳也不站住,怎么喊也不行,驮着高怀亮向东南跑去。气得高怀亮用枪纂使劲抽,你越抽它跑得更快,惊得更厉害。高怀亮没办法,扣住铁过梁,身子往下一伏,随便跑吧!这匹马四蹄生风,也不走正道,逢沟过沟,遇岭过岭,遇河过河,也不知跑出多远,天光放亮了,惊劲才过去。高怀亮再拢缰绳,这匹马站住了。累得战马通身是汗,像水洗的一样,“突突”浑身直哆嗦。
高怀亮把马肚带松开,??鞍子,叫它过过风。往四周看了看,此地荒无人烟,想找个人打听道路都找不着。高怀亮犯愁了:我是私自出营,偷探大阵,违犯军令,哥哥又被困阵里,这是罪上加罪。哥哥若有三长两短,我怎能独活世上?快回营请罪去,叫元帅救我哥哥。
想到这,他二次上马,想找人问路,四处无人,前边是山,两旁是树林,中间是条崎岖小路。高怀亮顺小道刚走不远,突然脚下发软,“轰隆”一声,连人带马掉进陷坑。这个坑有一丈五六尺深,底下是石灰,往下一砸石灰溅起多高,人和马的眼睛全迷了,什么也看不见。
正在这时,从树林里出来十多个喽兵,各拿挠钩套锁和绳子,到陷坑边,把高怀亮搭上来,绑上了胳膊,战马和大枪也都弄上来。“走,见寨主去!”高怀亮眼睛迷得睁不开,火辣辣的难受,心里生气: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就凭我,叫山贼抓住了。
喽兵把高怀亮押到山上,奔聚义厅。到了门前,有个喽兵拿过湿手巾给他擦擦眼睛,这才睁开。往周围看看,大厅门敞着,门前站八个彪形大汉,光着膀子没系扣,露着护心毛,腰系一巴掌宽的板带,下边大叉兜裆滚裤,光着脚,每人手里一口鬼头刀:“快走!见寨主去!”高怀亮合计:喽兵要这么凶,寨主一定是青面獠牙,赤发红须。到厅里一看就懵了,大厅左右,有二三十女兵,丫环穿青挂皂,手拿双刀,正当中桌案,后边虎皮金交椅上坐着位美貌多姿的女子,四鬓未开,还是个姑娘。
这姑娘长得很美,上中等身材,青缎子绢帕罩头,左鬓戴红绒球,一身青缎子裤褂,腰系板带,闪披件青缎的斗篷,上绣百花;往脸上看,上宽下窄瓜子脸,真是白里透红,红里透白,粉嘟嘟的那么好看,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有点吊眼稍,看去挺厉害。青衣服配这张白脸,看去那么干净,那么秀气。
高怀亮心想:占山还有女贼呢,我太冤了,叫个丫头扣住了。高怀亮往桌前一站,把脸扭过去,喽兵高喊:“跪下,跪下,见我们的寨主。”
高怀亮不跪,过来两个人,往下按高怀亮,高怀亮还不跪,过来个大汉,手拿棒子,要往腿上打。一棒子下去,这两条腿非折了不可。这时,上边的女将说话了:“算了,不跪就不跪吧!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来到我们的山寨?”
高怀亮见这女的说话挺和气,火也下去一半,我和这些人治什么气,说两句好话,放我走,好回连营。想到这,说:“我乃行路之人,想去晋阳。因为迷了路,才掉进陷坑。”
“说话倒也中听。你是哪里人,贵姓大名?”高怀亮一想:这是河东地方,跟大周是死对头,别报是大周营老高家人,报老杨家的。“我是火塘寨的,名叫杨继亮。”
哪知这女将一听是老杨家人,眉毛立起来,眼睛也睁起来了:“你就是杨继亮?杨衮的干儿子,你爹是高行周,你叫高怀亮,是周营的先锋官对不对?”得!人家全知道。
“啊……正是!”
“高怀亮,阳关有道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跑到我的山寨,真是自投罗网。来呀!把他绑在外边杀了!”
“是!”喽兵抓住高怀亮往外推。
高怀亮说:“等会儿。丫头,你为什么杀我,叫我死个明白。”
“好!叫你听个明白。告诉你,此地叫龙口山,这儿叫陆家寨,我父亲叫陆松字维胜,我的哥哥叫陆天雕,外号大锤将,我叫陆青莲。我一家久占陆家寨,前不久,我师兄白从辉到山上说,和赵匡胤开仗,被你们打败了,请我父亲帮忙。我父兄被请到晋阳,在城外摆了座阵,要和周营决一胜负。我一家保汉主刘王的,你跑到这儿不是死催的吗?你说该杀不该杀?”
高怀亮一跺脚:“哎!碰到刀刃上,是该死。”二话没说,扭头往外走。喽兵把他带到大厅外,绑在个木桩子上,眼看就要项上餐刀。
正这时,从后边又走来一位千金小姐,年纪十七八岁,个子比陆青莲稍短一点,浑身穿红挂绿,长得真像出水的芙蓉,初放的牡丹。喽兵“忽拉”过去磕头:“二小姐回来了。”
“免礼!你们都好?”
“好!”
“我姐姐呢?”
“在大厅。”
“这杀的是谁?”
“是周营大将!”
“在门前杀人,太吓人了。等等杀,我见姐姐去。”
这姑娘是谁呀?她是陆松的二女儿,名叫陆青凤。今年十七岁,自幼由奶母陈氏抚养。这姑娘九岁上学,拜彩霞圣母为师,在竹影山连珠观学艺,整学了八年。前不久陆松派人送信,说有事,叫女儿回家。青凤下山走了数日,今日回到山上,快中午了。见到乳母陈氏一打听,方知道父兄已到前敌,母亲去年下世,由大姐青莲掌握陆家寨。又说今早上抓住个奸细。青凤说:“我看看姐姐去。”二小姐和陈妈才来到聚义厅。
陈妈说:“大小姐,给你道喜,二小姐回来了。”
“在哪呢?”
“这不进来了。”
陆青凤紧走几步,飘飘下拜:“姐姐在上,小妹有礼。”
陆青莲过来用手相搀:“妹妹请起来,可想死我了。怎么才回来呀?”
“天气不好,路上误了些时间。”
“几年功夫,妹妹可又俊了。”
“姐姐,别说了。门外要杀的那个人,他是干什么的?”
陆青莲就把父兄到晋阳摆阵,高怀亮误入山寨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姐姐,这个姓高的不要杀,杀他臭块地,一点用也没有。依我之见,把他押到晋阳,交给咱爹,一来可在刘王面前请功受赏,二来也显示咱陆家寨的威风。那多光彩体面呀!”
“说得有理。谁押他走呢?叫喽兵送,我不放心,怕叫人半路救走;我去,山寨又无人照料。还不放心家里的事。”
“姐姐,我去吧!”
“那可不行,你还小,又离家多年,万一出点什么事,不是闹着玩的。”
“姐姐,我和师父学了一身武艺,正愁没地方用。要是到晋阳,帮爹爹助阵,又可报效国家,再看看我哥哥呀!”
“嗯,你去倒合适,我就是不放心。”
乳母陈氏说:“大小姐,我陪她去吧,我年纪大,凡事给她出个主意,做个伴儿。你看好不好!”
青莲想:陈妈到我家十五六年了,为人可靠,忠厚老实,这还行!“我把妹妹交给你,处处小心。”
“我知道。”
“你收拾收拾,带点穿的用的,一会儿就走。”
陈妈转身出去,陆青莲叫喽兵备好车辆,把高怀亮绑在车上,派二十名喽兵押解,又给二小姐拨四名女兵,收拾利索,青凤辞别姐姐,押解车辆下山,陆青莲千嘱咐万嘱咐:“妹妹,遇事别着急,一定把高怀亮送到阵里。”青凤点头,陈妈坐在车上,青凤骑马,下山奔晋阳。因为有大车,走得就慢,走到天黑,离晋阳还差好几十里路,不敢往前去了。因为离晋阳近,离周营也近,怕天黑不得眼,把人丢了。正好前边有一片树林。陈妈告诉青凤,在前边有树林,歇着吧,支了座临时帐篷,青凤和陈妈休息,余者林中露宿。把高怀亮从车上押下来,绑在树上,派十个人看守着,怕他逃跑。喽兵支锅做饭,一阵忙乱。
安排好了,二小姐青凤回到帐篷,嗯,一进来就愣住了。就看陈妈坐在褥套上,二目落泪。青凤说:“陈妈,你怎么啦?”
“没怎么的。”
“那你哭啥呀?”
“我心里不好受。”
“谁惹你了?是不是我姐姐欺负你了?”
“没有。”
“我哪句话得罪你了?”
“也不是。”
“那为啥哭?”
“我为你哭,为你难过呀!”
“我怎么了,你快说!”
“我说了你也不相信,你该说我离间你们父女、姊妹,弄不好惹来杀身大祸。”
“陈妈,我从小是你奶大的,比我亲娘还亲,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说我信。”
“二小姐,我哭你的生身父母死得冤,我恨你父母之仇不报,反给仇人帮凶,我哭这十五年自己白白受罪。”
几句话把个陆青凤说呆了:“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陈妈如此这般说明以往经过,陆青凤听完,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好哇,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