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绮罗香(1)(2/2)
轻摇的树影,枫叶瑟瑟,院中那角落里的丹桂落了一地,似有人倚在树边,又什么人也没看到,中天的月行向西侧,幽幽的光点,斑驳了这院里的一切。
偶尔有环佩空响,踏着午夜的脚步,像魂魄的梦回,轻敲人脆弱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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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顾员外一家吗?”赵萑沉默了片刻,“倒是奇怪了,难道是有什么仇家寻仇来了?”
而晏谦根本没听赵萑说了什么,还在那边“哇哇”叫。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们是青光眼还是白内障?竟然没看出是礼部侍郎我?简直是岂有此理!”他嚷嚷着,异常“兴奋”地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说什么要么有开封府的令牌,要么有刑部的手谕,否则,不相干人等免进!哈,我怎么会是不相干人!”还害他在陆之晨和王文轩面前丢尽了脸!气死他了!
赵萑转头看向华清:“你说这方法行得通吗?”话题早已转到他最关心的事上去了。
“呵呵……”华清笑而不语,一边凑到赵萑耳边,一边将袖中藏的一支竹管递给他,轻道,“我们这样……然后这样……再这样……”
“嗯嗯!”点头点得如小鸡吃米,赵萑将手中的竹管稍稍打开,又赶快拧紧,一拍扶手,“好,我马上去!”
“唉,等等,还是晚上去安全。”华清拉住他。
“可是……”晚上要是被抓住,那才有理说不清了。
“我对你说……”
然后又是一番讨论。
“你们两个够了没有!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晏谦一声暴吼。气死他,他说得那么投入,那么辛苦,结果一回头,这两个家伙自顾自说开了。
两人对望一眼,齐齐翻白眼。
“啊,萑,我想起凝碧楼还要我去看着,先回了。”玉华清悠悠然地起身。
“嗯,好,我也刚好要出府一趟,一起吧。”赵萑紧紧跟上,“阿黄啊,晏侍郎若还不走,你先照顾着,回头给你加俸啊!”
“好的,王爷,我一定照顾好晏侍郎。”阿黄真是忠心耿耿,完全没听出他家王爷在下逐客令。
“你——你们——”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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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东西?”耶律紫拾对着桌上摆的东西皱皱眉。
鄂査也皱皱眉,他们宋朝的东西,他怎么知道?
“回公主,这些都是我靖王府的特色菜式,前些时候忘了拿出来给公主尝尝新,今日想起,特意让厨房准备的。”赵萑谄媚地道。天知道他维持这种笑容有多困难!
“特色菜式?”紫拾倒是好奇了,看着这里红红黄黄绿绿都有,什么特色菜这么奇怪。
“你确定这不是来整我的?”睨起眼睛,最近她身边总出现些奇怪的东西,十有八九是这个人捣的鬼。
“怎么敢呢?”牙缝里出声。要不是你耶律紫拾是辽人,所谓来者是客,我早轰你出门了!
“哦?”不敢?才有鬼!“要不好吃怎么办?你先尝。”
尝就尝,就知道你会来这一套!赵萑动动筷子,小心翼翼地往一盘炸得金黄色的东西中夹起边角的一根菜,慢慢地入口吃下去,嘴里还不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嗯嗯,好吃!”
耶律紫拾见他吃着没事,狐疑地也夹了吃起来。还别说,清清脆脆的,入口不腻,唇齿留香。她不由大动筷子。
赵萑见她吃得开心早停了下来。呵呵,跟他斗,她还嫩着呢!
“哎,赵萑,你这个特色菜到底是什么做的,还真不错啊!”她才不管什么“食不言”的教条,嘴里塞满了东西照样有话就说。
“哦,刚才见公主吃得开心,忘说了,”他轻咳一声,佯装无知地道,“这些都是我靖王府的秘方,外人可不知道的。公主最先吃的,就是我靖王府首屈一指的油炸毛毛虫,色泽金黄,是上品中的上品啊!然后这个红色的,是油焖蛆,加了秘制的酱料,酸酸甜甜十分可口。哦,这个酱料的主料也是毛毛虫,经过了十天的烈日爆晒,去水分,保留最纯正的味道入酱……”
紫拾在听到第一句“油炸毛毛虫”就变了脸,到后来,嘴里嚼着的东西都开始自由落体,而赵萑依旧滔滔不绝、不停扇动的嘴巴在她眼里就像魔咒一样。
“看着公主这么喜欢我靖王府的特色菜,我真是十分欣慰啊。”赵萑一口一个地强调着“靖王府”,“阿黄啊,吩咐下去,叫厨房以后给公主的饭菜中必备我靖王府的特色菜!”
“啊!!!——”耶律紫拾“噗”地一口喷了嘴里的菜,“哗啦”一下绊倒了椅子,跌跌撞撞地冲出去狂吐起来,“呕!——”
赵萑毫不介意地擦擦脸上被喷的毛毛虫碎末,十分奇怪道:“咦,公主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吐就吐起来了?”
鄂査脸上一抽,还好他看着赵萑没再动筷子,也就没吃,不然……呕……
“呕——”耶律紫拾还在吐,差不多把苦胆水也吐出来了,“赵萑,你死定了!——”要知道,她紫拾公主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虫子,他竟然骗她吃虫子!——
暴吼一声,震得赵萑耳中一阵嗡鸣,他十分无辜道:“我真不知公主不吃虫子,这真的是我靖王府的特色菜啊!”
而正是此时,黄昏,夕阳将完全落下之时,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开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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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皇宫,她只去过一个角落,那里没有春日落花飘起的粉红云烟,也没有南海进贡赤色如血的珊瑚、晶莹似雪的玉树琼枝。那里,是大明宫最偏僻的角落,四妃、九嫔、九婕妤……她连采女也不是,自然,那里便只是一座被人遗忘的偏殿。
燕子呢喃的时候,那边传来天子与武妃结发情深的恩爱;鸿雁南飞的时候,那边又传说天子与玉妃如胶似漆的痴缠。
她立在流云瞬息万变的轩窗前,听那头梨园欢快的吟唱,只叹自己不过一红尘哀客,能聊此一生便罢了吧。
只是,若能如飞燕,她必越过这高墙,看一看路边绽放的野菊,听一听寒江冰雪的消融,闻一闻蛛丝上缀着的一滴雨水的香气。
“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她只是想啊,只是想……
梧桐滴滴雨,不似红枫那般热闹,秋不如春,春不如无。远处拐来的溪流上漂着别宫的椒兰香油,她落了手中的桐叶,又开始没日没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