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神婆怪梦（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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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神婆燕归春那核桃皮一样满是皱褶的脸上泛着红晕，一双青筋爆出的老手抖着硕大的簸箕，梧桐树的种子在她的眼前跳荡，突然，她把簸箕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顺手拿起一个落在地上的梧桐树籽儿，放在两排整齐的陶瓷般的牙齿中间“咔嘣”一下子把它截为两段，然后吐出来，眼角处堆满了喜悦的表情纹，“哎吆吆，你们可是俺的口粮啊，俺可不能让你们轻易的跑掉呀！”

燕归春老人把簸箕放在锅台上，弯下腰，一粒粒的捡着那些撒落在地上的梧桐树籽儿。

太阳收起它的光芒，藏进庙后的梧桐树林里。

晚风吹得梧桐树枝儿哗哗作响。

庙内的光线瞬间被时间的大手抓了去。

燕归春老人把能够看清楚的最后一粒梧桐树的种子捏在手里，“一年又过去了，你们将被新的种子所取代，万物繁衍，生生不息，你们的使命就要完成了！”

她把捏在手中的梧桐树籽儿放在簸箕里，转身打开凤凰庙的后门，踮着小脚走出庙去，习惯地去欣赏晚风中那片树林，去巴望挂满枝头的那些拿来充饥的果实。

一望无垠的梧桐树林，一个个卵圆形的树冠，一棵棵端直的树干，那青绿平滑的树皮像一张张生动活泼的孩子的脸蛋，那粗壮翠绿的侧枝就像孩子调皮玩耍的手臂。

燕归春老人望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笑了，她沉思了片刻，不停地自言自语。这里本来是一块一毛不长的盐碱地，不知是燕子把梧桐树的种子衔到这里，还是大风把梧桐树的种子刮到这里，或许是传说中的那些逃亡之人把梧桐树的种子撒在了这里，这里温暖湿润的气候让那些种子落地生根，代代繁衍。真是有心种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据说五百年前凤凰从南海飞往北海途径此地，并在此地安了家，从此梧桐庄名声大振。虽然这些梧桐的寿命只有百岁，但梧桐的生命中百年就有了一个轮回。一百年前的那场洪水让这些梧桐的前辈全军覆没，可如今它们的后代又是枝叶繁茂，绿荫浓浓。

据说这些梧桐的年龄和俺的岁数相差不多，恐怕也和这太阳公公一样到了该落山的时候了。眼下，到处兵荒马乱，到处生灵涂炭，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是为了啥呀？

俺是一介草民，无所畏惧，可是你们这些梧桐树高贵啊，你们吉祥啊，你们是树中之王，是灵树，能知时知令，百鸟不敢栖，只避凤凰来呀！

作为百鸟之王的凤凰身怀宇宙，非梧桐不栖。凤凰择木而栖，贤才择主而恃；凤凰的这种君子风范在姜子牙、诸葛亮身上都能见到影子，他们在没有遇到“梧桐树”前宁愿做一个平凡的钓者、耕者。俺虽然也出身贵族名门，却委身于军阀强盗，落得个苟且一生。如今，共产党领导着八路军消灭日寇，俺这死老婆子才觉得有了奔头。凤凰择树而栖，只有梧桐那些神鸟才肯落巢啊！你们神秘莫测，庇护这一方老百姓的福祉安康，这一片遮天蔽日的林子就是俺们的世外桃源呀！俺们这个梧桐庄就是因你们的存在才四海皆知，名扬天下的呀！

燕归春老人浑浊的眼球深处隐约闪现出点滴光亮，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自言自语。俺在鸦片战争那年出生，到现在已过百岁之身。辛亥革命失败后，兵患又起，民不聊生，丈夫被仇人暗杀，俺举家逃亡，从江南一路北下，没料到，十几口子，一大家子人，不该死的都死在了路上，逃到这里就剩下了俺孤身一人。俺就像这梧桐的树籽儿，在这里扎了根。一晃几十年了，俺这该死的老婆子还在孤零零的活着。可是，这里的村民待俺就像自己的亲人，让俺这个名门贵族的大家闺秀、曾经的高贵夫人学会了生存的本领，找到了如家的感觉。然而，俺空有满腹经纶，这许多年来不得书看、没字念啊！

燕归春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瞅了瞅逐渐加深的暮色，转身往庙里走去。

突然，她的右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纥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弯下腰，用双手摸了摸，“哎呀，神了，说曹操曹操到，书来了！”燕归春激动地喊出声来，“可是，这书恐怕大风刮不来，燕子衔不来，一定是有人来过，不小心把书掉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