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爱不难为（一）（1/1）

巴黎西岱岛。

安东尼掩在一尊美人石雕后，眼角跃入一道移动的绿色，那是德国兵的绿色敞篷车，悄悄地压着卵石路潜出他的视野。几个大兵趴在车板上，向两旁公寓窗台的抵抗者们挥舞步枪，一个大兵跳出驾驶舱，掏出手枪，对着公寓一阵乱射。这个举动很快激起了抵抗者复仇的欲望，几乎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这个鲁莽的士兵。

塞纳河岸摇着水草，晃动落入水底的几朵云霞。司阍楼的灰顶高耸入云，对岸，枪声停后的广场一片沉寂。钟楼的金色指针刚巧指向正午。

一车的士兵都中了弹，只有一个德国兵还没有断气，求生的欲望迫使他不停地蠕动，安东尼走出石雕背面，他冷静地朝大兵的脑袋扣动扳机。

密集的枪声惊动了附近的德军，几辆卡车同时朝这里冲来，安东尼扔出数个燃烧瓶，中了弹的卡车倏地燃烧起来，烈火映亮了附近的玻璃窗。士兵们纷纷跳落卡车，但一切无济于事，火舌迅速舔舐上沾满汽油的身躯，他们尖叫着四下奔去，不多时就倒在人行道上。

熊熊烈焰覆盖了安东尼的眼眸，他再次直觉地感受到复仇的快意。

抵抗者们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在庞杂街垒的掩护下变得更加勇敢，见到德军就疯了般地射击。安东尼攀过一岔栅栏，瞄准了一个正打算从窗口逃生的大兵，他开了一枪。大兵应声从窗口倒栽在路边，他抽搐了几下，身下很快漫出一滩鲜血。

这时，一辆坦克出现在广场上，炮筒击碎了公寓铁门，灰尘碎石像烟雾一样蔓延开来，轻轻拂过塞纳河鳞碎的水面。坦克爬上公寓台阶，压裂华丽的大理石路基，用炮火对抵抗者们进行镇压。有人惊恐地提醒同伴们，边退边喊：“敌人的坦克来了！”

抵抗者们放弃壁垒，四下找寻安全的藏身之处。安东尼握着最后一只燃烧瓶，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奋力把燃烧瓶向坦克开启的炮塔扔去，一丛刺眼的火焰从坦克内部喷射出来，仿佛骤然生发的一簇艳丽的烟花。

嘴角划过一弯冷酷的弧度，安东尼回身潜入小径口的地下水道。

修道院前聚集了无数乌鸦，黑压压地站满树梢、电缆，仿佛闻得血腥味的阴暗使者，睁着血红眼珠铁铸似的一动不动。恐惧自心底蔓延开，安东尼疾步进入修道院，眼前的一幕让他措手不及，血脉似乎被冻结住，冷得肺腑俱寒。他跌跌撞撞地往里冲去，喊道：“詹妮！秋！”

安东尼在暗室里找到了妹妹。詹妮见到兄长并无多大惊喜，一行泪痕涩涩地贴在眼角，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安东尼满身的血污吓到了她。

暗室里没有秋晴的身影，安东尼支着妹妹的手臂，问她：“詹妮，你告诉我，秋在哪里？”

他害怕，怕四年前的恐惧再次将他击溃。只见詹妮动了下眼珠子，冷声答道：“她被德国人送上卡车了，我亲眼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