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愈夜愈美丽（三）（1/1）

教堂，祭台上亮起一排纤细的烛火，门打开，风涌进来，拂得烛火齐齐摇摆。修道院很小，修女们点燃蜡烛后便隐去了，祭台前的圆桌旁坐着安东尼和弗莱，还有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容。秋晴将几杯冷水送到他们面前，抽身退去。

原来的咖啡馆遭到枪炮的袭击，抵抗运动的领袖们只得暂时将会议室安排在这里。

安东尼拍了下桌子，义愤填膺，“我不可能跟那个魔鬼签订什么停火协定！”

“如果不这样做，巴黎至少还将牺牲几十万人。”有人反驳他，“而且留给我们的极有可能只是一片废墟。”

“如果我们放弃抵抗，巴黎就会再经历一次一九四零年的噩梦……”

“我的天，”弗莱接过安东尼的话，“到时候，我们的圣母院里都有可能住满德国人。”

“我们只能让我们的将军尽快地请盟军进入巴黎。”

安东尼起身离座，他无法接受与肖蒙签订君子协定的提议，复仇的激情刚刚被挑燃，他内心全部的良知都匆忙地否定了这个懦弱的决议。烛光散了几缕，他的脸埋入绵密深稳的光影里，秋晴不安地看着他。

几个男人还在继续讨论所谓的决策，情绪渐渐激动，眼看要失去秩序。弗莱拔下一根白烛，使劲往玻璃窗扔去，玻璃哗啦啦泄了一地，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整点钟声荡进破碎的窗口，愈发清晰；远处，爆炸声隐隐震耳。

弗莱说着：“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亲手洗去一九四零年的屈辱！”

夏末，树影轻轻婆娑，花盛放到极致，只余下疲累的花瓣和残留的芬芳。肖蒙独自留在书房，唯一能够解他孤独的人也已经离去，心情陡然惊慌，他看不清未来，连同记忆都是一片荒凉。

桌上整齐地放着爆破专家留下的蓝图，肖蒙还没有下令破坏巴黎，哪怕只是一座工厂。他的手下已经在巴黎各地埋下了几十吨的炸药，其中包括埃菲尔铁塔的塔基和巴黎圣母院门口的两座桥梁。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命令，只要他一声令下，巴黎的历史就此终结。

门外叩响不耐烦的敲声，不等肖蒙应答，副官擅自闯入，他面色苍白，跟头儿一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副官问道：“将军，我需要您起爆的命令。”

肖蒙只回了一句，“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副官离去，肖蒙背手走到窗台前。花枝暗持芬芳，珊珊迷乱思绪，肖蒙看见自己的士兵们正拼命往外搬公馆的东西，甚至包括一截割裂的窗帘和几块刨下的石雕，管家麦卡里浑身哆嗦，却奈何不得。

脑子里兀地窜出伯爵的话，“卑贱的人所积累的肮脏的钱，这是就是你们寻找的？你不觉得跟人比较起来，钱更为轻贱吗？”

找寻这笔财产也是他接受的一个命令，只是这个命令与摧毁巴黎比较，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一滴汗滑落额角，肖蒙抓住桌上的玻璃杯，越攥越紧，终于，他狠狠地把杯子往地上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