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愈夜愈美丽（二）（1/1）

秋晴从暗室摸出公馆时，天已微亮，霞光涂抹上门口的美人石雕，清露滚滚呖呖凝了石像一身。秋晴不往修道院走，选了相反的路线。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肖蒙的陷阱，她怕有人跟踪，从而暴露安东尼的藏身之处。

近处钟声撩动，乘了风，幽灵般呼啸而过。秋晴择了一处小径，路面积满落花，湿漉漉携重不飞，小巷曲折多弯，她绕过一棵悬铃木，果见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紧随她而来。那人褪了军装，秋晴仍能一眼认出她，是肖蒙的秘书乔安娜。

秋晴走出小巷，进入附近的一个地铁站。

地铁顶风疾驰而来，幽深隧道里折响钢铁车身冰冷的回音。乘客很少，灯影无声摇晃，映得站台上人影浮泛，稀薄得似要脱离视线，这个站台安静得不像话。秋晴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玻璃折射出身后的人影，乔安娜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地铁滑过几站，乘客们纷纷离去，空落的车厢里只剩下两人心照不宣地坐着。这时，车厢里鸣响关门的警示灯，秋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车门在她身后急速合拢，乔安娜把着门，愤怒地看着秋晴被远远地抛离了视线。

秋晴将鬓发收入头巾，嘴角抿了丝得意的笑，疾步走向地铁口。地道里站着四五位全副武装的德国大兵，灯光勾勒出其漂亮的身材，军装马靴诠释着只属于这个年代的暴力美感。他们正在搜检着几位乘客，态度蛮横恶劣，那几人清一色的黑礼帽、大胡子，很乖顺地接受士兵的检查。

秋晴避之不及，被一个士兵架着枪查问，他蛮横地挑落发巾，一头黑发如瀑般流泻肩头。所有人都惊奇地看着她，仿佛面对着一处突然出现的奇异的风景。

大兵问她，“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路过。”

秋晴拾起发巾，慢慢地向外退去，她走得很稳当，脚步轻盈得似乎没了分量。大兵并没有追上来，在质疑和犹豫之间沉默着。秋晴低头步出他们的视线，强大的光线笼着出口，惶惶照亮眼眸，她疯了似地跑出地铁站。

阳光像一张亮丽的网，覆盖了整个视野，耳边鸟声啁哳如剪。秋晴心有余悸，她频频回头，确定无人跟踪后才往修道院走去。脚底满是炮火轰落的碎石，抬眼处，一只秋燕伶仃闪过，古墙攀满长青藤，叶叶重叠，倚风自有一番情态，修道院的尖顶在转过街角后张然入目。

马蹄点响石子路，急雨般逼近。秋晴一阵心跳，见安东尼策马行过她面前，他执着缰绳，眉目焕映，衣角在晨风里翩飞。

“詹妮跟我说你去了公馆，不过我想你没那么蠢。”安东尼冷冷的。

他向她伸出手，眼眸深处埋着一星微火。柔软的感觉弥漫过心尖，秋晴放低姿态，任由安东尼牵自己上马。她环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温暖的体温仿佛只属于梦境。劫后余生的战栗爬过肌肤，秋晴缓缓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