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此恩难报(1/1)
理由?他天枢子又有什么理由。难道要让他说,他是出于一时的私心。门规戒律,不得违背。他这条命是师父救的,他一身血仇是师父报的,他所有的本事都是师父教的。师父就是他的天,师父就是他的地,违背门规就是数典忘祖,就是背弃了自己的良心、心中的天地。他不敢,也不能。可人到底是活的,门规到底是死的。他的师父爱他,他又何尝不爱自己的徒儿。真要按照门规,将徒儿废去法力,逐出师门,他又怎么舍得。既然舍不得徒儿,那他唯有昧着良心杀白狐。白狐若死,结交妖女这一条,就不复存在。
天枢子看着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身子遥遥欲坠的徒儿,不由心中一痛。又见他落得这般田地,还不忘护着身后那头白狐,一时心灰意冷,仰天一声长叹:“罢,罢,为师一心护你,你却不惜被废去法力、逐出门墙,也要护着那头妖狐。为师还有什么好说的?”
姬缘听得师父这话,强忍着萦绕不去的虚弱和眩晕,给师父磕了三个头,扭头向身后的小白狐道:“我师父既饶你性命,还不快走!”白狐探寻地望着他,见他神色肯定,便胆怯的迈出了一步,又抬头看向姬缘,那神情仿佛在问:你师父真肯放我走吗?眩晕越来越重,姬缘心下焦急,生怕支撑不住,急忙再次催促道:“还不快走!”在姬缘的再三催促下,小白狐这才闪电般,沿着往日回去的路径而去。
目送白狐消失在视线之中,姬缘这才向师父叩首请罪道:“师父,徒儿知错!只要不将徒儿逐出师门,徒儿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天枢子哼了一声,冷脸拂袖道:“门规是你说改就能改的,此事断无回还的可能。”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姬缘虚弱之中奋起全身力气,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天枢子小腿,痛哭流涕道:“师父,徒儿知错,你就饶了徒儿这一回。徒儿离不开你,徒儿也舍不得离开你。”豆大的泪珠,似断线的珍珠而下,打湿了天枢子的裤脚。情绪激动之下,血液流动更快,不断的从双手伤口处涌出,不一会儿就将抱住的裤腿彻底染红。
天枢子身形一滞,可想到师父,想到门规,又只得狠下心来,喝道:“你放手,今日说什么也无用,你若再不撒手,我说不得连你一身本事也都收回。”随着他这么一说,凄厉的哭声倒是止住了,可紧抱他小腿的那双手还是不肯松开。他低头一看,才知徒儿姬缘已经晕厥过去。看着他那张比纸还要惨白的脸,天枢子心中一痛,急忙低身为他止血,又为他寻来金创药敷上,将伤口包扎好,给他运功推拿一番,这才恢复了几分血色。
看着泪痕犹挂的徒儿,天枢子慈爱地用衣袖替他擦拭了一下,自语道:“徒儿,莫怪师父心狠。师父不是不爱你,只是师命难违。你师父这一身,包括这条命,都是你师公给的。自打我重获新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报答你师公的这份恩情。你师公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你师公的使命,就是我的使命。我剩下的这一辈子,只为你师公,只为北斗门而活。你和师父不同,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年华,远大的前程。我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不能回头,也不愿回头。可师父不想你也走上这条路,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师父只愿你一辈子都快快乐乐。”
说完起身便要离去,正要迈步之时,耳边却传来一声心酸的呼唤:“师父,你不要走,徒儿不要离开你。”天枢子身子一僵,回首向地上望去,姬缘正在昏迷中说着呓语。天枢子心中难过至极,又不忍舍下他,就此离去。
正这时,忽听有轻微的枯枝折断声自远处传来。天枢子急忙脚尖一点,飞上树梢,隐住身形。他以龟息之法,运气调息,向姬缘所在处张望。不一会儿,就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出现。那红色身影正是那刚刚逃走的白狐,那白色身影比她年长一些,听那红色身影对她称呼,是她姐姐无疑。
就见那红衫女童一个箭步,蹿到姬缘身前,娇呼一声:“姐姐,小哥哥晕倒了。小哥哥,你快醒醒,你可别吓人家。”说着,泪珠子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那白衫少女也随着来到近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看着他包扎好的伤口,安慰妹妹道:“只是失血过多,再加上忧虑过度,这才昏迷过去,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红衫女童仰着哭成花猫的脸,问姐姐道:“真的?姐姐可不许骗人家。”白衫少女一脸挫败,服气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红衫女童这才破涕为笑,两个小手一拍,道:“哦,太好了。小哥哥没事,小哥哥又能陪人家玩了。”
天枢子看得不由失笑,心说徒儿没说错,这女娃心地不错,她那姐姐举止之间,也甚是有教养,放到中原也不失为大家闺秀。可以想见,能教育出这样儿女的父母,虽然为妖品行也很是优秀。缘儿跟着这一家子,我可就放心多了。
正这时,那红衫女童忽然轻咦一声,道:“那个很坏很坏、凶巴巴的白胡子老头哪儿去了,他不要小哥哥了,怎么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天枢子面皮一抽,一口气没调好,差点泄了自家气息。急忙运功调息,再次恢复平静。在他运功之时,就听那白衫少女的声音传来:“姬缘怕是真被逐出了师门,他师父才狠心丢下他不管。”紧跟着,那女童声音又再次响起,是不忧反喜,开心道:“那狠霸霸的白胡子老头,有什么好的。他不要小哥哥也好,人家把小哥哥带回家,以后就有人带人家天天玩耍了。”那白衫少女轻叹一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只希望他醒来后别怨我们。”
直到白衫少女领着妹妹,带着姬缘消失,天枢子才再次现出身形,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在飒飒风中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