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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天下大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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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谁?还有没有了?”

“怎么又不说话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不如趁此机会一口气都说出来,不要掖着藏着。”

她只将那牛皮纸信封递上前来。

“我家学徒打伤了张爷爷的孙子的确是真,他让我赔七十块钱,昨晚我现金不够,所以只给了九块钱,另补了一扇排骨,我们说好的,今日补上剩下的六十块钱,这里是款子。”

她眼光如剑,直直劈开两面人头。

老张头缩在最后。

他几乎是闻声而动的。

“邻居们,记者们,你们都听听,都听听!我昨日的确和她说过赔偿之事,可我们说好的分明是她今日补我七十块钱,而非六十!她赚了这许多黑心钱,居然连十块钱都不愿意赔给我!我孙子的一口牙可是都报废了的,是要上洋人的牙医诊所去补的,而且他脸上眼睛上还不知伤得如何了呢!”

宋晓瑗一下子拔高了声音。

“你撒谎!你昨日同我说的明明就是今日补满七十块钱!”

“我说的是今日另补七十块钱!”

私下嘘声一片。

宋晓瑗忽然就笑了。

“好,那我再添十块。”

她冷然回眸,“杜仲,你去拿纸拿笔,把其他人要补的数目记下来,一个个的来。”

“小姐,咱们根本没做错,为什么要赔钱!?”

“花钱买命。”

宋晓瑗说,“这不是赔出去的钱,这是我们自己的买命钱。”

她话音至此了。

那许许多多的、灰蒙蒙的人头于是再度攒动起来,无数的石子穿过风雪,只管噼里啪啦的砸在她的头上或肩上背上,偏偏她竟不觉得有多痛了,就只是转身离去。

小轩窗下,宋晓瑗隐约听见诸多叫骂的声音渐渐的散去了。

如此,她便安安静静的翻出了一盒银针来——针灸施法,普遍都以银针为最佳,她学什么都很好,唯独针灸没有学到最好,是十分好里面的欠佳,到底还是好。

人体天行是远古战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人命的轻重。

吃砒霜,那不行的,中了毒的人浑身上下都带毒,有些器官不可以再拿去入药,吊死撞死又缺斤少两,会折了价。

宋晓瑗想起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

她连夜上街去找当铺,就瞧见风尘仆仆的沈要走进了歌剧院里去,那里面正唱着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讲一位年轻人向一个老犹太商人借款而无力偿还,商人冷血无情,便要他割肉偿还之事。

人肉与猪肉并无分别。

鸡鸭鱼肉都论斤卖,人肉又未尝不可。

宋晓瑗于是细细的寻觅着耳畔的几个穴眼。

多给人扎了两针的那个,是因由此人胃经淤堵,倘若置之不理则后续必定痉挛。

孩子被硫磺熏坏了皮肉的那个,则是原因水痘来势太猛,唯独破了皮才有解法,否则湿热又成新疾,会变褥疮。

而至于那个瘫痪在床的老头子,就更不肖说了——心脉太重,换西洋的讲法便是血压太高,那已然是中风的大凶之兆了,她尽力了,却依然无力回天。

她猜,这些人必定会狮子大开口的。

她只管缓缓的将银针刺入穴眼。

先是耳后的下三寸,入针后便听不见声音了,紧接着又是左下两分处,入针则眼盲。

最后呢。

宋晓瑗小心翼翼的摸索着银针。

最后是脊椎上七步,入针闭气,闭气人死。

人死后,尚且还能有些用处。

无论是人肉亦或人血,又或是内里的五脏六腑,分明都是可以入药的,更价值千金。

她这便卖了自己。

那银针一下子钻进来了。

宋晓瑗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天色阴沉沉的,外头的雪越下越大,这是安庆堂的、已经数不清多少个年头的又一个年头,不管是连翘杜仲还是蒺藜,都已经学有所成了,可以直接上堂坐诊,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宋义昌带徒弟的第一课,便是人体,先认何处可以入药,再认何处要以药医。

宋晓瑗默不作声的伏在案前,那动作很像上课期间打瞌睡,她很听话,所以从未试过,所以也找不好位置——那半褪的帽子于是便蹭着她的胳膊溜上去,扑簌簌的越溜越高,最后完完整整的露出一个光头,青色的发茬一边深一边浅,特别的丑。

杜仲很快便跑来敲门了。

“小姐!小姐,我登记好了,他们居然厚着脸皮要我们赔好几百大洋,这是敲诈,我们该去报官的!不过没事了,请小姐先来堂屋一趟吧,凤凰栖路那边有个电话打进来,说是沈要沈军长公馆打来的,竹四先替你接了,现在就等你过来亲自听呢。”

然,他正说着、他正不管不顾的说着,结果那屋里头却根本没声儿,仿佛独角戏。

他于是又敲了敲门。

“小姐,你别难受了!凤凰栖路那个电话是军长夫人打来的,我记得她同你关系还不错的,她肯定是要来帮咱们的,小姐,你……”

杜仲一下子打了个寒战。

是时,他只管三长三短的又敲门几下,没人应,那敲门的回声便像棺材的回声了,他顿时破门而入,然后便瞧见脑袋光秃秃的宋晓瑗,正侧脸趴在案边,像是睡着了一般,偏偏她耳后脑后扎着银针,一闪一闪的,熠熠生辉。

他没忍住,所以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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