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混战(2/2)
这下情势更加危急,石清精疲力竭不说,脚踝伤痛难忍,手上无刀,垂帷甚粗,扯又扯不断,如何阻止死尸攀爬。正着急间,吱吱几声,大梁上有四只绿豆般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石清,看得石清心里一阵发毛。这是诵经堂内的大老鼠,平时经堂里供奉香火,难免有香油。这些老鼠常常顺着金帷,溜下去偷吃香油。因为出家人不杀生,喇嘛遇见,也只是驱赶撵走了事,所以这些老鼠养得愈来愈大,不算尾巴,肉滚滚的身子足有尺把长。大老鼠也愈发大胆,渐渐地,不惧人,你若离它一尺之内,只要不驱撵,它都驻足不动,直直地盯着你。
既然偷香油,难免大梁上有些香油。石清忙中定睛仔细一瞧,果然,在大梁上有一只手掌大的香油瓶。也只有这佛门里大老鼠,给养得胆大身壮,竟将香油连瓶偷上来,再一看,好像还有几个装油灯的小碟子。
石清又奋力将垂帷抖了几抖,死尸又向下滑了三尺。石清这才腾出手,伏身沿大梁爬了几尺,触手皆灰,且有些老鼠屎。两只大老鼠吱吱几声,被陆生赶远了,石清一手抄起香油瓶,往回爬,灰尘扑簌簌掉落下去。两只大老鼠又急又恼,竟用后脚立起来,冲石清吱吱乱叫。又沿着大梁向石清跑几步又退回去,作势攻击,恐吓吓唬石清。
石清置之不理,回到大梁系垂帷处,死尸又向上爬到离大梁只有一尺半之距。石清又死命抖了几抖垂帷,死尸又向下滑了两尺。石清将香油瓶沿垂帷倾倒,滑不溜手的香油顺着垂帷向下流。两只大老鼠吱呀乱叫得更凶了,可无法可施。
石清从腰间摸出火流星吹筒,低头放一只眼上一瞄吹筒,黑漆漆的,忙侧过吹筒,凑近月光,方才瞄见火流星几乎用尽。石清忙将火流星吹筒朝大梁上一阵乱捣,好些火石硫磺松香震落下来。石清将香油瓶滴了少许香油在上面,就着火流星吹筒来回滚动碾压火石等易燃物。火流星吹筒乃是铁制,石清手上加速,这一番碾压火石等渐渐发热。
下面垂帷上,一个死尸已经爬到垂帷顶上,伸出一只鬼手,往大梁上乱摸。石清顺手挥动火流星吹筒,一下砸在死尸指节处,嚓嚓,断了两根手指死尸缓了一缓,毫无痛楚,继续向上攀摸,身子已经露出大梁。石清无法,只好用流星筒猛捣死尸的眼睛,死尸眼睛吃痛,滑落大梁,又顺手抓住垂帷,在下方三四尺处飘荡。
这一番挥动火流星吹筒,吹筒热度骤然降低,石清只好又打足精神,加紧使劲用吹筒碾压火石硫磺残渣,渐渐发热。
石清暗暗祈祷,赶快火着起来,两只大老鼠又怒又怯,在暗影中,乱跳乱叫,逡巡不前,三番两次直立起来,只怕随时就要向石清偷袭,以报那抢夺香油瓶之仇。垂帷上,死尸正继续攀爬,因吃了石清捣眼的亏,正小心翼翼,不敢贸然爬上。
可这会儿暗室里的谭方谭方和虞婉芙可就糟了。诵经堂里家丁虽在侯歪脖子身先士卒激励之下,奋勇砍断了五六个死尸的头颅,可毕竟死尸力气惊人,这一番正面冲突,正是杀敌五千,自损一万,家丁竟损失了十数名,死尸渐渐又占了上风。谭方和虞婉芙看家丁吃亏势弱,竟不由地盼望家丁得救。死尸一占得上风,便有死尸腾出空来四下观察,搜寻猎物。
谭方和虞婉芙正只露着两双眼睛向外窥察,一个死尸的脑袋已慢慢凑近暗室盖板侧面,谭方和虞婉芙只顾穿过缝隙正面看外面鏖战,对侧面动静浑然不觉。死尸伏在地上,匍匐缓缓前行,离盖板下的谭方和虞婉芙愈来愈近,只待发起突然一击。
外面侯歪脖子奋起神勇,又忍着伤臂之痛,砍断了一个死尸脖子,仰天长笑。谭方虞婉芙看得心里直叫好。死尸已爬到暗室盖板,趁他俩出神观战,心无旁掌之际,猛地低吼一声,将鬼手尖爪探进盖板缝隙中,企图抓住两人。
幸亏死尸抓得的是扮成喇嘛的谭方。死尸鬼爪一抓抓住个光溜溜的秃脑袋,尖利的指甲在谭方脑袋上划了几条深深血痕,头皮无疑破了,血顺着头皮脸颊流了下来,几乎糊住了谭方眼睛。谭方只觉被抓挠的头皮处火烧火燎般疼痛。慌忙放下盖板,封住暗室出口。虞婉芙忍不住低声惊叫。
可死尸鬼爪已伸进暗室之中,盖板不能完全盖上,那双鬼爪依就在乱挠乱抓,谭方避在一旁,鲜血蒙眼,一时不能视物,只是下意识地双手牢牢拉住盖板下把手,将盖板拼尽全身力气往下拉。
虞婉芙手上空无一物,略想一想顺手拔下头上发簪,朝鬼手一阵乱戳。死尸受惊,鬼爪缩了回去。谭方这时已扯起僧衣角,三两下擦了下眼上鲜血,回过神来,立刻将把手大力向下一拉。
没想到死尸见机极快,迅疾地将鬼爪又伸了进来。死尸只有两处弱点,一是脖子,一是眼睛。砍断脖子方能使其毙命,刺瞎其眼,方能使他疼痛,不能视物。因此,虞婉芙发簪虽刺伤了死尸之手,却不能使其疼痛,死尸不惧,又探下鬼爪乱抓一气。
谭方手脚麻利地取出羊皮夹银针,突然掀开盖板,猛地向上一跃,两手各持一枚银针,朝死尸眼睛一阵乱戳。电光石火间奋力一击,死尸万没料到盖板下之人突起袭击,猝然受惊反应就略慢了些。谭方银针乱刺,本没准头,这是置于死地而后生之举,但死尸反应慢了半拍,脸移动地就略迟,竟给一枚银针刺中左眼。
死尸眼睛吃痛,怒吼声声,双手乱抓乱挠,竟将脸上肌肤抓得鲜血淋漓,脸上的抓痕之深,皮肉都翻了出来。死尸跌跌撞撞,乱吼乱叫,又扑了上来。谭方早就拉下盖板,把暗室封得严严实实,虞婉芙一脸惊恐。
死尸双爪在盖板上乱抓,谭方和虞婉芙伏在暗板下心惊肉跳地祈祷,求这一切尽快过去。
那边大梁上,石清终于将火流星吹筒反复碾压等火石香油等引火之物着了起来,石清手脚麻利地将数点火星子拨向下面的垂帷,垂帷本是彩布等易燃之物又被石清倒了香油,这数点火星子迅速燎起'大火。大火迅速向下蔓延,死尸就被大火吞没了大半个身子,吼叫连连,显然死尸极是怕火。五彩垂帷被火势惭惭完全吞没,灰烬在夜风一吹,在空中乱飞乱舞,一股糊味夹杂着死尸皮肉被烧的焦臭味,弥散在经堂内。最后,垂帷也经受不住几个死尸重量,未等死尸爬到地面,垂帷已经半空断掉,死尸重重撞到地上,吼叫连连。
石清坐在大梁上俯身向下观察,死尸有些身上滴上了香油,火苗依然附着燃烧,死尸在地上一阵乱滚,压灭了身上之火,躺着颤抖。但没有了垂帷,死尸再也无法向大梁攀爬了。石清终于喘了口气,心略定了下来。
他望向谭方和虞婉芙藏身之处,只见一个死尸在乱跳乱吼,一时抓挠地板,一时又跳起来,乱蹬乱跺。显然'谭方和虞婉芙已被死尸发现。若不是死尸被刺瞎一只眼情,脑筋已不大好使,谭方和虞婉芙只怕已遭毒手,就怕吸引其他死尸过来。
石清再看侯歪脖子等家丁和死尸打斗情形,家丁此时已死伤殆尽,只余下侯歪脖子和三家丁在勉力维持,都是身上带伤,浑身鲜血。三十几名家丁舍命拼死到底砍了不少死尸脑袋,侯歪脖子四人被六个死尸围着,执刀在胸前不时作势砍向死尸。
看看局势已经明朗,死尸一旦杀死家丁必然转而向谭方、虞婉芙进攻,石清在大梁上一时无忧,但也难保不出事,况且总不能坐在大梁上躲一辈子。石清急思脱身之策。
一名家丁离死尸过近,体力已经耗尽,神智不似之前清醒,一个不留神竟被一个死尸抓住手,拖了过去,又上来两个死尸,一个扑向腿,拼命拉扯,一个扑向头,双爪抓住脖子,尖爪刺进脖子,向上扯头。三个死尸竟好似三马分尸,家丁绝望的哭喊声中,被硬生生扯断了一条腿,扯掉了头,拉断了一只手。那两名家丁已吓得几乎瘫倒,侯歪脖子猛地挥刀向前,又砍断了拿着家丁头颅的死尸脖子,死尸一时不倒,仍然站立,脖腔鲜血喷涌。
未等石清想着脱身之策,那两只一尺多长的肥硕大老鼠终于向石清发起攻击,忽前忽后,作势欲咬石清。石清知道,那大老鼠仍然惦记着自己手里的香油瓶。
石清手里只有一个火流星吹筒,握在胸前抵挡。这两只大老鼠看着就十分令人恶心,若是被咬一口,恐怕也不下于死尸。石清急速观察大梁周围,大梁端尽头,下面有一根大柱子,那大柱子离经堂墙壁大概还有两尺的距离。人或许可以由此下到地面。但若要到大梁那端去,必须跨过两只大老鼠。
石清半直起身子,迎着大老鼠而去,一手左右猛挥火流星铁吹筒,口中吆喝连连,意图将大老鼠吓跑。石清知道死尸怕火,香油瓶还舍不得还给大老鼠,将香油瓶别在腰带上。况且大老鼠是贼,抢贼的岂有要还的道理?
两只大老鼠吱吱乱叫,冲上前来,迅敏异常,都被石清用铁吹筒封住了来路。石清步步进逼,慢慢向老鼠所在的大梁一端尽头挪步。一只大老鼠猛地跳跃起来,两只绿豆眼闪着寒光,高高跃过铁吹筒,向石清的脖颈咬来。这一跃大出意外,石清将铁吹筒抽回已然不及。
石清只好矮下身子,大老鼠竟穿过头顶,跃到石清身后去。大老鼠极机敏,半空中扭动身子,落到了大梁上,骤然形成石清被两只大老鼠夹击之势。石清脚踝被死尸咬了一口,钻心伤痛时时让他不能全力应敌。每加快步伐,石清都几乎晕厥过去。适才坐在大梁上,与死尸搏斗,尚不觉得如何疼痛。如今感觉疼痛有加剧之势,走一步都极艰难。
石清翻下望,谭方虞婉芙藏身的暗室又引来一个死尸,两个死尸围着暗室盖板,若无外援,暗室盖板恐随时就要被打开,情况十分急迫。石清咬紧牙关,前后挥动铁吹筒,渐渐逼近大梁一端。那端的大老鼠退无可退,要么跳下大梁,要么向石清发起殊死搏斗。
果然,那只大老鼠前爪在身前按了按,身子往后一蹜,石清见机极快,知道其要跃起扑来,立刻缩回铁吹筒,等着大老鼠发起攻击。大老鼠后脚用力一蹬,身子腾空而起,石清早做好准备,瞅准来势,扬手挥铁吹筒,恰恰击,在大老鼠肥硕的身子上。吱呀一声,大老鼠被击飞远远从空中掉到经堂地面上,皮开肚烂,还在挣扎。一个死尸看是活物且有血腥味,跑过来,两手捉住大老鼠,活生生塞进嘴里,一条老鼠尾尚在血口外晃动。
石清身后老鼠胆怯,不敢再近前。石清挪到大梁尽头,将铁吹筒别在腰间,一手撑在一侧的柱子上,一手撑在经堂墙壁上,身子缓缓下探,两脚也是一脚蹬着柱子,一脚蹬着墙壁。那只伤脚也只是虚撑着,不敢用力。石清双手使劲,缓缓下降。足足花了一盏茶时间石清才落到地上,长长地吁了口气,双臂几乎撑得麻木了。
石清定了定神,经堂内现下只拿下侯歪脖子和一名家丁了,被三个死尸围着,想是他们又砍掉了两个死尸头颅。再一望,暗室盖板已被两个死尸掀起了一角,石清急忙趋步过去,突然扑过来一个死尸,是方才吞了一只活鼠的,满嘴红艳艳的血,分外可怖吓人。
石清抽出别在腰间铁吹筒,死尸略迟片刻,就吼叫一声扑上来。石清情知自己脚踝有伤,不能与其硬拼硬斗。他见来势凶,身子一侧,死尸双爪从眼前扑过去,石清握住铁吹筒,朝死尸眼睛猛捅,死尸眼睛吃痛不过,便逃开数步。石清从地上摸起一把家丁抛下的腰刀,挥刀砍向死尸,死尸眼疼,躲避不及,石清腰刀自死尸左肩削到右膀下,血肉横流,死尸颤了几颤,便不再动。
石清执刀忍痛快步走到暗室处,虞婉芙头发被一个死尸揪住,正在往外扯,虞婉芙哭叫着身子扭动,挣扎不已。谭方被另一个死尸撕扯得浑身是伤,上身几乎**,血痕道道,肌肉已经翻出来。石清心中怒极,大吼一声,挥刀猛砍,将一个死尸头颅从头顶至脖颈劈开,又挥刀横扫,将脖颈砍断。
另一个死尸舍了虞婉芙向石清扑来,石清挥刀向死尸脑门刺去,死尸扑来之势甚猛,两下都极快。行尸收脚不住,脑袋自刀尖直穿至刀柄处,两只鬼爪依然在石清身上抓挠,但已有气无力。石清有心让死尸不死,抽刀任其在地上抽搐。
石清扶起虞婉芙、谭方。虞婉芙幸得谭方一直在前抵挡,身上无大碍,谭方被鬼爪乱抓乱挠一气,僧袍被扯得支离破碎,肌肉翻卷。侥幸石清来得及时,死尸咬死他俩,并不需费多大功夫。
虞婉芙给谭方扯衣包扎完毕,三人看侯歪脖子只一人与三个死尸搏斗,侯歪脖子握刀摇摇晃晃,几乎欲摔倒。虞婉芙心善,顿起恻隐之心,张着一双乌黑大眼望着石清,“你去救救他嘛。“谭方在死内十多天,僧侣待他不错,看侯歪脖子,想他和家丁血洗桑耶寺,险些连自己也杀掉,恨从心底起,说:“救他干嘛,他手上有多少人命,你知道吗?“
石清略思片刻,说:“外面还有一百多家丁,我们逃不逃得出去,就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