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5）（1/2）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本一周一封的家书，不知何时变一月一封。信上的内容也越发简短。最后以公务缠身为由，干脆不再寄予信件。

“今日，隔壁吴大娘找我帮忙绣个花，得知你已经许久未寄来信件后，她竟说你这是要抛弃我。她说许多书生到了京城后，都会沉醉于此，回乡之后便会抛妻弃子，翻脸不认账。她还说你铁定也是。我连忙喝她离开，你说平时你也经常帮助他们家，为何吴大娘现在却来诋毁于你。”秦落衣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把刚写下的信件揉成团。想着自己何时也变得如此婆妈，爱嚼人舌根。石郎看了之后又该笑话我了。怕是太久没与人说话了吧。

之后，便继续拿出木琴来消磨时间。

确实，京城的繁华烟火乱了石言玉的双眼。他早已忘了还在家中守候的妻子，着迷于日日陪伴在身边更为青春可人，更懂勾人心曲的京城女子。此女出生名门，不甘为妾。便哄着石言玉休了家中的妻子。石言玉经不住她的糖衣炮弹。命人寄了封休书给秦落衣。只是石言玉忘了当初秦落衣嫁于他时，也是这般如花似玉，巧笑倩兮，也是富家小姐，不曾受过委屈。

千等万等夫君归来，没曾想有朝一日竟会等来休书一封。秦落衣没有哭没有闹，静静的坐于房中回想着曾经的种种。那夜你问我怕不怕，我摇了摇头。说实在我怕过，怕的就是今日的局面。怕你弃我于不顾，怕你忘却旧情，怕你喜上新欢。曾经的山盟海誓，当真比不上一时的繁花似锦？石郎，我真看不起现在的你。休书也不敢当面给予我，如此是怕我继续纠缠于你吗。

秦落衣看了看桌上的茶壶，笑得痴狂。也是，一杯浓茶，泡着泡着也会变淡，相濡以沫也不过如此罢了。秦落衣想兴许是当年的红豆糕捂得还不够热，竟没能融化了石郎的心。

罢了罢了，随你便是。

也不作过多思考，拿起笔回信于这曾经的夫君：

“公子迎娶佳人，家中也无物送予你，既然如此，我便送你走吧。”

秦落衣一字一顿，她倒也看的清楚。如果你爱我，山高路黑，万人阻挡，我都去找你。兵来就将挡，水来便土掩。如果你不爱我，即使心如刀割，痛心疾首，我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跟前无一物，也会被绊倒。

如果一个人不爱你。

你哭是错，

笑是错，

站着不动是错，

连呼吸也是错。

所有的一切都是基于你爱我罢了，你不爱我，我什么也不是。

她知道石郎这心，自想过别家姑娘一刻起，便不再属于她。以后我又该去向何方呢，没心的人，又能去哪。

石言玉想着就算秦落衣怎么哭闹，怎么挽留，也绝不会心软。就算她追到京城，也不会回头。没曾想她竟如此的冷静决绝，让他心疼。若是你抓住我我还能甩开你的手，可如今你什么也不做，明明是好事，可我这心为何如此不安呢。

念及旧情，他还是赶回成都与她相见，也算是亲手了解这一段情缘吧。刚抵达家室，却被告知秦落衣思念成疾，再加上本来身体虚弱，最终经不住内心的想念，收到休书后不久便暴病于家中。

石言玉抱着秦落衣尸体撕心裂肺的痛哭。不曾想，还没来得及与你见面，便已阴阳相隔。“落衣——”凄惨的叫唤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因为物件极少，声音也回响的悠长。

石言玉想起当年落衣是如何忍痛抛弃家人，如何照顾心高气傲的他。她本可嫁个好郎君，不用跟着他吃苦。一贫如洗她从不嫌弃，居于陋室她从不抱怨，我衣锦还乡她心欢雀跃。她到底有什么过错，我竟然如此待她。到最后一刻，她也还是在为我着想，我真不是人。

秦落衣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紧紧抱住的是那日石言玉赠送的木琴，脸上洋溢着笑容，想着初见时一袭蓝衣的少年，想着那时情窦初开少男少女，也思考着当时她弹的究竟是哪一曲。虽然后来石言玉也赠过她如当日一般精美的绿绮琴，她不喜欢。论音色，论外观，绿绮琴都基于木琴之上，只是见证他们岁月的，是木琴啊。

情如风雪无常，却一动即殇。

后来人们只知道，石言玉常抱着一把木琴谈笑，从此闭口不谈娶妻之事。四海云游尝遍各地的红豆糕，而每次都只尝了一小口便摇了摇头。

……

炎热的夏风吹得树叶都在枝干上打着卷，像极了烤焦的鱿鱼。少女百无聊赖的趴在阳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眼睛在车上，心却不知飞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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