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姑娘留酒敬公子(一)(2/2)
姽婳回头一看,朝大年浅浅一笑,轻声道:“世子殿下让姽婳向康参政敬酒。”
大年想了想,挥手笑道:“不必不必,姑娘留酒敬公子呐。”
姽婳陡然愣住,拿着酒盏的玉手颤了颤,不由缩到胸前,半息后笑着点头。
“姑娘莫怕!”丁茂典那粗犷的嗓门嚷着,一把抡开身前的几人,走至岩台前。
姽婳稍稍一愣,在清乐楼时也曾有幸见过丁茂典、翟元亮二人几面,微微躬身敬道:“姽婳见过化怀郎将,见过翟都尉。”
二人朝姽婳颔首致意后转身面朝人群,昂首挺胸一手叉腰一手按刀,大将之威瞬时迸发而出,颇有一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不多时身前人群被康伯德的一众小卒喝散,为首那小卒低头抬手推搡,用力一摁愣是推不开身前的大汉,抬头怒喝:“大胆…胆…胆…”
话音由怒转恐,推搡的手不禁打颤,这推的不正是军中以性子粗暴得名的化怀郎将丁茂典吗?
丁茂典豹须环面,两目瞪着小卒狠狠喷出鼻息,一手将小卒高举过头,再重重摔在地上,环视一众小卒,怒吼道:“何人敢伤姽婳姑娘?”
康伯德被这一喝给吓楞了神,抬头瞧见那豹须环面的粗汉深邃眼眸中掠过一丝狰狞,顿了顿沉声说道:“康某的事,何事轮到化怀郎来管了?”
康伯德在苏州当官多年,与护城将领丁茂典不说朝夕相处也算常有碰面,但自古文武相轻,二人关系一直不算融洽。康伯德不屑与一无实权的小将做朋做友,丁茂典等武将亦反感康伯德这些年在苏州城的惺惺作态,可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些个武将平日里也不敢触参政知事的霉头,今日若不是李清下令,纵使是性子暴躁的丁茂典,恐怕也只得在楼中干看康伯德入园大闹一番。
丁茂典气不从一处来,正要发怒时被一旁的翟元亮拦下,翟元亮按刀前踏一步,望着如圆球的康伯德冷道:“今日我二人乃奉梁王府李先生之命前来。”
听到梁王府三字时康伯德心中稍稍一惊,两眸上翻直勾勾地看向比其高出一个头的翟元亮,沉思片刻后自嘲地笑笑,“好一个梁王府,康某替犬子讨公道的机会都不给了?”
“休得猖狂!”
丁茂典哪受得住气,大喝一声就要握拳揍人,还好翟元亮眼疾手快一把拦下,否则丁茂典一从五品的化怀郎将出手伤正二品的参政知事,怕是得就此葬送了前程。
“哈哈哈,康某替儿讨公道,莫说区区你两位泼皮小将,来个大将也不好使!”康伯德狰狞大笑,突然定住神,冷声大喝,“凡阻挡办案者,全数拿下!”
虽说康伯德此时看上去癫狂不休,可毕竟是庙堂老道,言语间就把头脑简单的丁茂典、翟元亮二人摸得透彻,二人所得命令并没有权利对自己出手,那还不趁着下道指令到来前速速了解欲杀之人?
二十个小卒这些年在城中对丁茂典、翟元亮两员武将多多少少有些耳闻,一时间眼角相瞥犹豫不下,深知自己这点身板绝不是那二人的对手,上前也只有自讨苦吃的份。康伯德见此状霎时火冒三丈,再是猛然大喝,小卒这才硬着头皮握刀上前。
翟元亮躬身一把将前冲的小卒给翻到脑后,再顺势提鞘打在另位小卒的腹部,亦是怒不可遏,朝康伯德大吼道:“康参政,莫要太过无理取闹!”
一旁的丁茂典早就跃跃欲试,还未等几个小卒冲过来倒率先踏出几步,先是凭蛮力将几人撞翻在地,随后又是一番牛奔虎跃对冲来的小卒拳脚相加,打得鼻青脸肿才肯罢休,丁茂典这会儿正打得热火朝天哪还记得来时李清吩咐的是阻拦,一路往前十数息就将十几个小卒全数打翻在地,个个要不是左脸被重拳打得发肿就是右脸被肘得变形,畏缩在地叫苦不下。
丁茂典站在康伯德身前,气势汹汹地喷着鼻息,两眼瞪得滚圆,就这般俯视着犹如一个肉球的康伯德。
“茂典休得无礼!”翟元亮抡翻最后一个小卒,扭头一看丁茂典那气势似要活吞了康伯德般,心中大叫不好,赶忙大喝朝前奔去。
“噗哧——”
翟元亮这一喝,丁茂典回头看的一息间,康伯德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深深刺入丁茂典的腹中。
丁茂典面容愕然,口目皆开,一脸不可置信。与此同时翟元亮一把将其向后推开,生怕丁茂典对康伯德大打出手,可这一推时翟元亮才发现那把深陷腹部的匕首,一时目瞪口呆。
康伯德似局外人般静立,望着缓缓倒下的丁茂典忍不住放声大笑,扭头望向四周胡言乱语道:“诸位都看到了吧?诸位都看到了吧?是他欲对本官下手,还把本官的护卫全数打倒,本官这算是自当防卫吧?算吧?哈哈哈哈哈。”
四周围观的人群亦是被康伯德这手阴招惊得倒吸冷气,未曾想到这康伯德竟如此阴险狡诈,趁丁茂典不注意间抽刀偷袭,且心狠手辣直插腹部令其瞬间失去力气,见癫狂的康伯德看来时皆纷纷回避,不与其对视,这人已是疯魔,敬而远之的好。
“快传大夫!”翟元亮朝四周大吼,一手摁住丁茂典腹部鲜血如注涌出的伤口一手将其抬起,往吟芳园外走去。
“哈哈哈,翟都尉这是去哪儿啊?”康伯德望着心急火燎的翟元亮更是心中大快,“要不赏个脸随康某选个雅座赏赏这花登魁?”
翟元亮抬着丁茂典的身影忽然停下,要说心里不为此愤怒那是不可能,可翟元亮比丁茂典要理智许多,深知此时不是向康伯德讨说法的时候,此事更不是回头将康伯德揍一顿出气这般简单,深吸几口气强行让内心平复些后翟元亮扭头瞥了眼康伯德,冷哼道:“自断前程。”
楼阁中众人亦看到这番闹剧,二层雅阁中几位将军气得直跺脚,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前去将康伯德大卸块以解心头之愤,李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古井无波地盘算着康伯德究竟是何想法,不时回回头叮嘱几个将军莫要鲁莽行事。
“康伯德阴险狡诈,深知此事若上衙门辩论也是其占了理儿,元亮忍住脾气不对他出手,这事处理的好。”梁尧微微颔首,嗅着觥筹中黑杜酒浓浓的香味,“让康伯德这一闹,倒成他没错了。”
一旁的澹半淮摇头叹息,“哎,茂典太冲动了。”
“小师傅深知茂典性子还让茂典前去,你如何看此事?”梁尧笑道。
梁尧这么一问把澹半淮给问住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师父是想借丁茂典的手杀了康伯德?”
梁尧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品了口黑杜酒后笑道:“小师傅心里所想我猜不透,但大家都想康伯德死,借刀杀人,再好不过。”
“有点意思。”澹半淮笑道。
细细想来,李清这法子确实妙得很,当今庙堂中大家翘首以盼梁王府对康伯德出手,康伯德这些日行事作风颇有犯上,梁王府当然也不可能全然放任其一概胡闹下去,但毕竟是正二品的大官,不可能随便找个借口就抓人。正日思夜想该以怎么个法子将康伯德拿下最佳,倒是李清在神不知鬼不觉间下了一道除死康伯德的命令。
梁尧手指揉着杯沿,数息后两眸放光,一脸茅塞顿开之色,笑着点头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