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二）（2/2）

李凤卿顾不得疼，赶上前紧紧箍住她双肩，艰难却清楚地说：“你救不了她，她……她已经死了。”

“……”青羽恍若未闻，扭打着他的手臂，仍欲挣开禁锢。

男子一把将她按入怀中，哑声道：“对不起青青……对不起……”

“放开、放开我，我要去救她，我要去救她！你们要的人是我、是我，快放了她，放了她……”无情的火舌业已吞噬西禾整个躯体，青羽悲愤到极处，十指几乎剜进李凤卿的血肉。

他见安抚无用，抬手一掌击昏青羽，趁乱把她带离了血流遍地的杀戮场。

再醒来，已是在魇泽之外。湿润的晨露打湿了李凤卿玄色的夜行衣。丛林里看不到初生的太阳，只有清晨熹微的光，把他的背影都衬得氤氲朦胧。

青羽几乎是跪爬着凑到他脚边，拽着他衣摆，仰头乞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我不会再跑了，你们要我做什么都行，放过我阿姐，放过我的族人，哪怕是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青青……”李凤卿搀住她，一并低**子，抚去她脸上的泪，“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了，不会。”

青羽一把扬开他手：“你找的不是我吗？我就是赤砂天命的圣女，只有我的血可以开启九转星云阵，也唯有我，能帮助皇帝求得他梦寐以求的长生。李凤卿，你是皇子，你说的话他们会听的，你教他们放过我的族人，我苏青羽愿意以性命交付，成全你们的愿望。”

看着苦苦哀求的女子，李凤卿心如刀搅。皇子又能怎样，这世上便是皇帝也有不能随心所欲的事，遑论是他。

上天何其残忍，他本想待事情了结，就带着心爱的女子回到边城栖居。守边安民，一辈子天高地远，快意逍遥。却没料到情势急转直下，明明说好驱离聚集的族众，转眼就成了奉旨剿杀。

一边，青羽仍不停央他施以援手：“凤卿，你都看到了，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无辜的，他们甚至一生都未有踏足过外面的世界。你可以为了渭城无辜的百姓夜袭敌营，为什么就不能为他们说句话？”

说罢，她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朝李凤卿叩头，力气大到把头都磕破了还不肯停：“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们。”

“别这样，别这样青青……”凤卿紧抱住她，不歇不停地低语安慰。

这一刻他只希望用胳膊搭起一座城池，保护怀中人免受风雨侵袭。

渐渐地，青羽哀求的声音消减下来，啜泣凝止，李凤卿忧心如捣，忙放开她察看。却只见一双冷漠的眼眸，森寒如冰。

“呵呵，我真傻。”青羽额上鲜血不止，突如其来的凄然冷笑，使她清丽的面容显得有些凄厉。

李凤卿伸手欲替她擦拭脸上泥土，被青羽愤恨地挥开：“真是好精彩的一场戏……”

“……”他面色沉重，想分辩，然而又觉得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济于事。

“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不就是为了探听进入云梦坞的路线吗……你即早已知晓，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与我打情卖笑？而今，一边屠戮我的族人，一边说着假惺惺的话来瞒骗勾哄，李凤卿，你的虚伪，真令我感到恶心！”

青羽一口气把话说完，如同躲避瘟疫一样，退避到他难触及的地方。末了站起身，漠然决绝的再看他一眼，嘶声道：“我会在九泉之下看着你，愿你带着这份荣耀与功勋，无忧无虑、一世安枕……三亲六眷，运旺时盛、丰荣不减……”

她嘴上说着敬祝的话，可眼中的憎恶与怨恨既分明又深切。李凤卿怕她做傻事，当即上前一步想把她强行箍在身边。

岂料青羽急猝闪身，以令人始料不及的速度，猛地扎进一旁深不见底的水流。

水花飞溅，眨眼功夫，她便完全消失在视线所及的范围里。

一条往来无数次的路，青羽走的沉重无比。

依稀中，她好像又看到了姐姐，还有昨夜倒在面前的至亲族人。几天前，他们还开眉笑眼，竞相馈赠节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八月节。

而今……天地之大，却再无容人安身之处。

她要回去打开那道禁制，将这群残忍的刽子手，永远埋葬在冤魂不散的丛林深处，生生世世，赎罪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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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羽一气将两壶桂花酿喝了个光，舌根沙沙的，愣是半分滋味都没有品出来。

半晌，她撇过脸，轻声对初三道：“能带我去看看那位姑娘吗？”

初三百思不解，有些迟难回道：“仙长想去探视自然是再欢喜不过的事，就只怕瓦舍简陋，污了您的身份。不如明日我将她带来府中一见，您看行么？”

“何须如此繁琐。”青羽回绝了建议，将袖摆收揽，作势起身淡淡道，“我不过想去寻常人家走一遭，感受感受节庆习风。天时尚早，你我早去早回，自不会教旁人知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