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1/2）

（6）梅娘

平康坊①，燕婉楼。

梅遗香抱着琵琶蹲身行礼——鸨母是个极贪心的人，让她以剑舞叫响了名号，便不再轻易舞剑，待价而沽：“大人。”她低头温婉唤过，缓缓抬起头。前面座上的大人闭目“嗯”了一声，却令她险些惊叫出声，反应过来忙咬住嘴唇，别过头去。

周衡闭目等了一会儿，不听她弹奏，才睁眼，却见她躲开了，便以为她有了几分名声骄矜起来，不满道：“怎么回事？”

“啊，”梅遗香惊闻他的不悦，慌应了一声：“我、婢子身体不适，得罪了大人，求大人见谅。”

“转过身来。”周衡的不悦更甚，不过也有疑惑：他点了这名声大盛的剑舞名妓时，鸨母可是夸上了天的，怎么会突然身子不适？

梅遗香慌张无措：“大人，婢子真的——”语言甚至带了哭腔哀求道，“真的不宜见人，求大人开恩。”

周衡闻言怒而拍案：“大胆！”

女子应声转过身来，“扑通”跪下，扑倒在地，就是不肯露面。

周衡起身走到她身前，亲手将那头掰起来。“啊！”虽有改变，这张脸还是令他大惊，“你是梅娘！”与她母亲——他那位痴情故友的妻子七分相像。

“周叔父！”梅娘伏在地上，泣泪直下。

周衡懵了：“你不是随你姨父姨母生活在通州吗？”当初他畏缩退却就有死去，王叔文②将孤女托付给他，他将小女孩交给她的姨母，自认妥当，怎么会这样？一瞬间愧疚恐惧袭上心头；随后是自己畏缩的样子，王叔文临死不惧的样子，一起撞上来。

梅娘哭了一阵才抬起头：“叔父，姨父姨母因父母连累贬官，最后丢官为民，又怎么会喜欢我？是姨父亲自将侄女卖掉的！”又将鸨母将她带来京城沽卖之事都说出来。

周衡怔了良久：“难怪十几年来也没有你的消息，你连名字也改了。”

“父亲为我取这名字是为了母亲，侄女沦落风尘，断不敢有辱。”

“既如此，你为何不设法保全清白？”毕竟是翰林学士的女儿，沦为妓、女实在是笑柄。

“侄女被卖时方九岁，浑不知事。”梅娘哀哀道，且她不想去死。

周衡欲言又止住，只叹息道：“我明日让人送钱来，你自赎己身吧。”说完不待那句“谢叔父”就走了。这里他是打死也不要进来了。

次日，一个小厮找来，说代一位大人给梅娘送了钱来，梅娘接过去在手里一掂，便知已被人克扣。那小厮面色都不善，周衡也不会再来管他了。她都没有权利买卖自己，为什么别人可以；卖身的钱她从未见过，为什么赎身的钱要她拿出来？现在，鸨母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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