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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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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陈设极其简单,不过是一张八仙桌,四条长凳,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无甚贵重物品。

“堂下人还不报上名来?”

“你知道的。”

关长飞本来想一拳打过去,一只腿踏在椅子上,半蹲下又站起来,复又蹲下,抄起桌上的黄柏木一拍。

“这是例行公事!”

“焦山。”

“你去君再来有何企图?”

“没有企图。”

“那你为什么选在风棠去君再来的时候去?”

焦山的脸上仍旧是挂着一丝笑意,一丝没有温度的森冷笑意:“巧合。”

“老子信你,我就不姓关。”

焦山紧抿着唇,嘴巴向下抿,弯成一个山丘的弧度。

关长飞恨不能把座前的桌子拍碎,只要拍碎了桌子能够和焦山讲清楚道理。

别说一张桌子,哪怕是十张呢!

“焦山,焦小宁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的儿子就是失足溺水而亡,和风公子没有半点关系。”

焦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宛若一尊石像。

“况且你已经断了石俊生一只手了,你还想怎么样?”

“杀人偿命。”

焦山看着地面,声音粗粝得像在地上摩擦碾压的石子。

关长飞狠狠一拍桌子,指着焦山:“你说他们杀人,倒是拿出证据来呀!拿出风公子和石俊生杀人的证据来呀!我保证我关长飞第一个拿着你的证据去帮你把人羁押起来。”

沈孟亦看向焦山:“焦先生,你

有没有证据?”

“证据?”焦山嘴角的那抹苦笑越发深了起来。

焦山抬眸:“证据有用吗?他父亲是两广总督,,就算我有证据,京畿府把人抓起来也会再放出来。不是吗?”

不是吗?

是吗?

沈孟哑然,他无法回答焦山的话。

焦山看向沈孟,沉静漆黑的眸子里有浓郁得无法化开的哀伤和讽刺。

他说:“站在高处,怎么可能看到地上的尘土。”

往事历历在目,浮起来。

昌平十七年,沈家举家入狱。

罪名通敌叛国。

无人敢质疑这样一个罪名,从入狱到满门抄斩,短短七日。

沈孟的眸子一沉。

焦山坚持道:“关捕头,按照我朝律法,你不能私自将我扣在衙门。”

“你——”关长飞握拳。

沈孟站起来:“关捕头,你让他走吧。”

“让他走?”关长飞冷着一张脸把沈孟拉到旁边,“眼下让他走了,下一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由头再把他抓进来。”

“你今天抓他,本来就不合规矩。”

“他意欲行凶,那我的所作所为就是在例行公事!”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

“那你有他意欲行凶的证据吗?你刚刚还问他要风棠和石俊生杀人的证据。”

关长飞语塞,随即横了焦山一眼:“你走吧。别再让我抓到你!”

焦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西郊衙门。

沈孟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却听见关长飞道:“问完了他,该问你了,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先摆了我一道。”

沈孟一笑:“你别生气啊!关大捕头!”

“不是生不生气,我这人最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尚书府对我有恩,三年前你又救过我一次,现在我帮你一次,也算我还清了。”

“你要是不生气,就不说了这个话了。”

“那你跟我透个底吧。”关长飞从衙门的架子上拿出一坛酒并两个浅底酒碗:“这里没有其他人,酒也给你备上了,你还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沈孟微微眯起眼睛,心想今天是混不过去了,嘴上仍旧问道:“什么实话?”

“你有没有插手这件事情?”

“有。我是受人所托,暗中保护风棠。”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不对!你今晚突然这么着急找他肯定有问题!你在君再来还跟我说了谎!”

“是我弄错了!真的是我弄错了!真的!”

关长飞见他目光恳切,那样的目光和从前无二,也不由得让他回忆起往事:“离开尚书府之后,我一直很怀念那段日子,我始终不相信尚书大人会是通敌叛国之人。我在衙门那么多年,见惯了屈打成招的,我相信尚书大人一定是——”

是被屈打成招吗?

沈孟的嘴边挂着最后的一丝笑意都散在空气中。

往事于他而言就是一丛荆棘,他从上面滚过去,是父母亲族他们的血肉替自己挡下了所有的刺,他才能苟活到今天。

九年前,昭狱中,父亲下狱后曾被施以严刑,却还能端坐起来抚摸着她的头说:“比起行军打仗的苦楚,这点伤算不上什么。”

绝不是屈打成招。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沿着一条荒僻的道路苦苦追寻着真相——

好像隐隐约约已经能看到路的尽头了!

那天夜里,父亲曾经的旧部沈光前来探监。

她被一记重击打昏过去,醒过来时已经是三日后的午间,父亲坐实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沈家落得满门抄斩。

一口酒呛在喉间。

他握拳,微微咳起来。

往事如谜,他竭尽全力想要拨开迷雾,却始终被迷雾萦绕着。

往事的辛酸落在嘴边,沈孟举起酒碗对关长飞谢道:“谢谢你还愿意相信。”

“谢什么!来来来!这是我藏了两年的酒了,虽然在你们喝过的酒里算是下品了,但这是我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酒的味道平平,就如他所言,这是他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沈孟垂眸,想起焦山的话。

站在高处是看不见地上的尘埃的。

他多喝了几杯,临走的时候已经有了朦胧的醉意,朦朦胧胧中看见一抹白影,清冷瘦削,宛若高山上的寒雪,亦如凝结在松叶上的秋霜。

他努力睁大眼睛,东平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关门闭户的商铺,还有商铺后面排列成片的民宅里面透出来一丝温暖平和的烛光。

他同情自己,也同情焦山。

在这万家灯火里面,唯独没有一盏灯是为他们点的。

这个世界上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从来都不是得不到,而是得而复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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