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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留住平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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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怕风的人一直是我,而不是芳。

骑着骑着,也到夜市,买几个小串,我和余芳靠着桥边吃,一下滑眼,中医正骨的广告就在桥边摆着,就像现在的新闻一样离谱,讲什么手到病除,推骨搞颈椎。

电线杆上贴着破碎的招工申请,我看见了,掏手机给这些人都打电话,没一个要初中学历的。

合适的,不合适的,芳也靠在桥边,吹着海风。我问她:“芳,有时候你不觉得烦么?”

她写:“也会烦的。”

她叹着气,靠桥边上,以两臂撑起了自身的重量,将视线也泊在外头的水面上。

垃圾,又是垃圾,一面面堆放,夜市就在河旁边,谁家有点什么直接就朝河里倒。

日日如此,夜夜如此,连河也变绿了。

芳呢?

我这么愁,这么愁,心思剔透的她肯定也会察觉。她会怎么想?她现下就是那河,面对倒垃圾的我,她会怎么想?

她写:“例如看你在打电话的时候,心里就会好乱好乱。”

“糟透了。”

“我会在想,如果我不是哑巴呢?”

“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

“至少也不会像这样无能为力,刘安。我尽力了,我在找工作。”

音河工作少的可怜,多的还都是收银、服务员这种职业。

他妈这些职业哪个不要说话?芳是想收银去,可是收银员至少得说一句:“您好,请问有会员卡么?”

她能说么?

她不能说,如果有人闹事,她又怎么办?她只能喊,也叫不了救命,也解释不了事情,到时候谁又看她?

如果有特殊情况要退款怎么办?她还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么?谁愿意在她身上浪费五分钟退款。

哪家又愿意要她。

我对她的誓言就他妈像是桥上的中医正骨广告,全是假的,唬人的,骗钱的。

我说:“芳,你尽力了。”

余芳低下头,连一双温润的灰瞳也浸上了风尘气,烟火气在她身上燃着,烧着。

烧灼着她。

她在不言不语之间,已然老了许多了。

余芳,余芳。小哑巴。

二十多岁,瞧着却像三十多岁的人了。又为现实奔波,别人在追梦的时候,她又在做什么?

别人在高考的时候,芳在普通学校里念学,她和我讲过,说她小时候成绩很优异的,只是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就什么也来不及解释,不会说话,就什么也抓不住。

不会说话,就会失败,就会受欺负。

一切都是不会说话,她考得好,没有用的,英文好却不会说,别人都在讲一口流利,她又在讲什么?别人英语学好了可以当个外交官,当个翻译,她学好了有什么?她连外国人都他妈没见过仨。

她什么也不能讲。

她写那年高考她考得很不错的,都能去即墨上个一本,但是家里缺钱,她哥考了个差的,要钱特别多,就不打算让她继续念了。

考个大学,一年好几万,生活费还得有多少?余芳写,那年她念高中,学费要一千二,就这一千二她父亲就拉着她谈了很久,很久。

她父亲说,你得学好点,学好了下来好找工作,别当文盲。

别人追梦的时候,别人在为志愿向家人吵架的时候,芳拿着五百多的分,这边刚收着分,那边屋里就在谈。

她父亲叹了一遍又一遍的气,她母亲小心翼翼地说:“算了吧,老头。供大儿读书,挣钱多点。”

芳也不是没拼搏过,她说那年她去找工作了,就当自己给自己争口气。可她在北平这地界找好久,坐了公交从东走到西挨个问,都他妈不要哑巴。

她从头到尾走,从头到尾走,天都看不到,路都黑了。头上的云都火烧一样的烫,都烫着她眼睛了。

现实把她都打垮了。

余芳也有过短暂的年少热血,不过都淡了。余下的仅有安于现状的,被现实落满了的她。

她写:“我没这个福气的,天生运气不好。”

余芳,余芳。

真他妈像这个破名字,最后余下的芳华。

现在在我面前的是否是仅剩最后芳华的她?如果人按着名字长,是否我能留住我的安?

那么,余芳。

“你晓得我名字啥意思么?”

芳的手上落了烤串的油,她温吞吞地回头望我,那一双柔润的眸自问。

它问:什么意思?

我说:“就他妈是留住我的平安!留住你!余芳!”

风也过了,烤串摊上都吵,隔壁冷面摊上几个在划拳,赌酒喝。

“二两一啊!十两九啊!二八二九三十一,瞧瞧谁是大怂逼!”

有个男的输了,朝胃里又灌不少酒。

温柔的晚风吹来,余芳长的刘海也乱,她略微愣了愣,而后后知后觉地写:“嗯。”

二两一呀十两九啊,刘安他妈不回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推歌:太一《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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