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2）

唐临江清楚地记得，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有次睡午觉，苏允翻来覆去睡不着，趁老师离开房间的机会，对睡在一旁的唐临江说：“我这里有点难受。”

唐临江转过来，看到总是嘻嘻哈哈的苏允正苦着脸，捂着心口，望着自己。

“哪，哪里痛？”唐临江吓得磕磕巴巴道，说着就想起来找老师。

苏允一把抓住他，摇头道：“不痛，是难受，”说着，他翻身平躺，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哽咽了一下说，“在里面，是一种感觉，特别不舒服，弄得我眼睛湿湿的。”

唐临江看着他，并不理解，他学苏允平躺着，摸了摸心口，除了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并没有其他。

过了许久，就在唐临江觉得他快睡着的时候，苏允轻轻凑到唐临江的耳边问：“妈妈会不会不爱自己的小孩？”

唐临江听了忽的睁开眼，吃惊地转过脸，苏允被吓了一跳，窘迫地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就在他还想问，只听头顶传来威严地声音：“自己不想睡，还去吵别人！苏允，你的小红花没有了。”

苏允乖乖闭了嘴，朝唐临江笑了笑，就在老师说完走后，他无声地表示：“我才不在乎。”

有一回唐临江碰上学会蹲在家门口躲避家里热战的苏允以后，他表示以后可以来找自己玩。后来苏允每次来家里“避难”，总能带上新鲜的形容词，比如山体滑坡，由于长时间的冷战导致一瞬间的爆发，最后势不可挡，又比如雷阵雨，上一秒还是好好的，有说有笑，下一秒说打雷就打雷，毫无征兆，噼里啪啦下大雨，吵个没完。

虽说苏允蹲门口的时候，唐临江并不总是在家，可是只要看见他蹲在那，像只迷途的羔羊茫然无助，就让他忍不住想起幼儿园午睡时那张难受的脸。

作为他的朋友，唐临江想要帮他，却又无能为力。

就在他们沉默时，妈妈喊唐临江先去洗澡。

于是苏允坐在他的床上，只是干坐着，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唐临江开门进来，将一个玻璃杯给苏允。

“柠檬水？”苏允喝了一口说道，他感觉舌头有点点酸酸甜甜的。

唐临江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他问：“明天我要去博物馆，你去吗？”

苏允摇头道：“不了吧，我明天可能得做出一个选择。”

唐临江等着他把话说完，不过苏允只是喝着水，沉默着，于是也不好多问，但他可以感觉到其中的重要与困难。

最后，苏允叹了口气，问：“换做是你，你会选择爸爸，还是妈妈？”

冷不丁地被问到这个问题，唐临江愣住了，一时回答不上来。

苏允笑了笑：“你永远都不会做到这种题，但是明天我就要拿出答案来，其实他们很早很早就问过我了，不光他们，回老家的时候，奶奶会问，外婆会问，姑姑会问，姨姨也会问，大家都想得到我的答案，可是我不知道……这些天他们表现的很友好，就像——你知道人死之前会有一种感觉吗？叫什么……回光返照！好像回到最初的模样，其实他们已经决定好了，不过为了我的事一直吵得不可开交……不过这是我的错，是我回答不了他们……”

唐临江默默听着，在苏允说完后，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说：“分开的是他们，但对你而言，他们是分不开的，永远是你的爸爸妈妈。”

苏允垂下眼，忽然笑着岔开话题：“你看我们的衣服都是蓝色的。”

这时唐临江才发现，苏允身上穿的睡衣有个机器猫，而自己却是白蓝格子纹。

方才的不舒服说出来后，苏允觉得好多了，并不想再让自己的朋友一起难过，于是他一直在找话题聊天，可是唐临江心里惦记着他那无解的选择题，最后，他开口问：“你会走吗？”

苏允正说到兴头上，突然被他这么一问，愣了两秒，耸耸肩故作无所谓地说：“如果跟我爸，就不会。”

看见唐临江懵懂的眼神，苏允笑了笑：“没什么啦，就算跟我妈，我不想走就不走，这里的老师骂习惯了，我怕换个地方，带点其他口音我还不一定听得懂嘞。”

“嗯。”唐临江笑不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苏允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表现得那样若无其事。

坐了一会儿，苏允笑嘻嘻地说要回家了，他走到时候还蛮开心的，因为他们说好过几天要去很远的地方吃手工冰淇淋和爆浆珍珠蛋糕。

“八月十五我的生日，我就请你一个人。”他是这么说的。

躺在床上，唐临江心里五味杂陈。

换做是你，会怎么选？

对于一个九岁的小孩，他该怎么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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