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者。(2/2)
怪不得李同这两天抽疯得不正常。
“和一个女的。”
或许是他太敏感,莫名从李同的话里闻到一股酸涩的味道。他坐正了身子,拿出两根烟,拍了拍李同的膝盖,递过去一支:“出去聊。”
李同眯着眼接过烟,沉默地跟了出去。
其实在外面也安静不了多少,一道门隔不上多少声音,更何况四面八方传来的嘶吼声让过道也成了野生演唱会现场。
北里靠在墙上,抽出火机把香烟点上,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卷烟,飘散在半空中。
“他回国了?“
“恩。”李同也叼着烟靠在墙壁,一副颓丧的样子,和方才活蹦乱跳没心没肺不成体统的模样大相径庭,像个在真空里呼吸的木偶人,“应该回来没多久。”“王叔也不叫我们去吃
顿饭,太不够意思。”北里呵了一声。
“怎么,等着去他的订婚宴么?”李同的调调有些刻薄,但北里没在意。
他的脑袋转了转,在盘算些什么,这边却很快地跟上话,轻轻笑了笑:“要真是订婚宴还敢请你去吗?”
李同狠狠吸了一口烟,思考了很久:“我再缠着他就有点变态了吧?”
北里转头看他,笑了笑,在李同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反正你不就是变态么。”
看着北里插着口袋晃悠走的身影,李同愣了会儿神,不明白这话是鼓励自己接着冲冲冲还是讽刺自己赶快见好就收。
他张了张嘴,最后冲北里的背影骂道:“你丫的又半道跑了!家里藏宝贝了啊!”
离开闹哄哄的KTV,北里拨通林丛的电话:“小丛,把机票退了吧。”
说完他又想了想,换上亲切的语气:“想出去旅游吗?”
“啊?”那边林丛愣了愣。
北里轻轻笑了一下:“公费让你和你男朋友出去玩怎么样?”
“啊?”林丛还是不明就里。
“先说正事,王余回国了,你帮我约个时间。”北里收了笑,转换自如,转动了方向盘,“把手头的事忙完就去旅游吧。”
不知道自家小老板是因为什么事情又大发慈悲,反正林丛挂了电话以后从迷茫转变到喜悦只花了几秒时间,接着在一堆文件后面哈哈哈哈一阵狂笑。
一路开车回去,北里心情都不错。
站在门口的时候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进去,终于在感应灯暗了三回后把钥匙塞进孔里,啪嗒一下把门开了。
客厅里还很亮堂,红豆冰窝在抱枕上蜷成一个球,夏轻正坐在一边抱着吉他朝这边看来,对于突如其来的会面还处在情况外。
他不好意思地把吉他放在一边,结巴了几下:“你怎么又回来了。”
“来看看你有没有乖乖读书。”北里顺手把钥匙放在鞋柜上,换了鞋进来,看着夏轻身边的吉他笑了笑,“这都给你翻出来了。”
他熟练地在琴弦上随意拨弄了两下,清脆的声音贯穿在客厅里,音色意外的圆润舒服。
夏轻看着北里的手指。“会弹什么?”
北里在琴弦边的木面上轻轻扣了两声,发出耐人寻味的闷响,他笑着对上夏轻的眼睛:“我看着像挑食的?”
恩…挺挑的。
“随便来首吧。“夏轻往后惬意地靠了靠。北里在他膝盖上弹了一下,接着抱过吉他坐在旁边,撩拨了下琴弦,眼珠向上想了想。跟着听了一会儿,夏轻有些惊讶又疑惑地看他,觉得这家伙真不是骗人,活生生一位北·台湾偶像剧狂粉·里。
流星花园都是多久以前的剧了,一般人炫技起码也挑个高逼格的名乐,哪有人开场就秀流星雨的?
不过还真符合北里的风格——出人意料。
弹琴的这位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反而十分得意地一挑眉,仿佛在问自己厉不厉害。
夏轻没理他,扯了下嘴角。
接着恍惚间音乐变成了爱的罗曼史,过渡十分自然,仿佛之前经过演练。夏轻有些惊喜地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就没再动过了。
“怎么不夸。”北里放下吉他,十分大咧咧地靠坐好,转头眯眼盯夏轻。
“真…“夏轻想了想,“真棒。”
北里匀出一只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真是吃力不讨好。”
两人没再说话,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外头又下起一阵雨,不疾不徐井然有序地砸在窗玻璃上,听得人困
意沉沉。
不知道坐了多久,夏轻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眯了一小顿了,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一边浑然一副快要入梦的北里。
“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夏轻打了个呵欠,推了他一把。
“恩。”
这人应完也没个动静,最后居然直接在沙发上躺下了。
“北里!”夏轻喊了一声,“快清醒一点!”
北里抬手把他招呼着自己的手拍开,讲话都是困意上头而染起的软软的鼻音:“知道了,我去客房睡。”
盯着北里看了一会儿,夏轻又打了个呵欠,起身慢吞吞往房间走去,出来时手里抱着一叠被子,感叹自己身为病残居然还要照料别人。
小心翼翼给北里盖上,闻到他身上一股酒味。方才没有察觉,这时候却挺刺鼻的,夏轻又癫啊癫到洗手间搓了毛巾,癫啊癫回来给北里洗脸,癫啊癫一手把吉他放到电视墙边靠着一手抓着毛巾放回卫生间。
他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睡熟的北里,轻轻把灯关了,打着呵欠又癫啊癫回房间。一直闭着眼的北里倏地把眼睛睁开了,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眨巴眨巴眼睛。墙边的吉他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又沉默地盯了好久,接着看向泛着幽幽黄光的卧室,依然是沉默地盯了好久才翻了个身,重新阖了眼。
早晨依然是被红豆冰一屁股压醒的,夏轻有些窝火又十分无奈,直觉这小子真是越吃越好了。他抓了抓头发,原地坐着发了会儿呆才慢悠悠爬起来。客厅十分亮堂,窗帘全被拉开了,乍眼看去的第一印象仿佛是在演广告,清风徐徐、春光满面,就差一个围着围裙的好妈妈站在餐桌旁边一脸亲切地招呼着:“小宝贝快来吃饭呀!”
“吃饭了。”北里手上拿着一份三明治,看着不知道正活在哪个世界的夏轻。
“哦。”夏轻有些发懵。
某人信誓旦旦发消息来说早餐他来包,结果就是面包片、鸡蛋、生菜和培根的分装版三明治,还得自己组合,夏轻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偷笑着看了眼北里。
这跟方才幻想的慈祥好妈妈的角色大相径庭,既没有微笑也没有手艺,只有北大叔自我认可的一腔热血。
就算明面上没表示出嫌弃,但始终有点难下手。夏轻对着分装三明治看了会儿,最后选择先从牛奶开始喝起。
北里咬着三明治一瞄一瞄地偷看夏轻,虽然这幅自知理亏的样子有点好笑,但夏轻还是挺吃这套的,也不管三明治是什么惨象了,奉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开始组装。“起迟了,没空去买,今天凑和赛赛肚子。”北里喝了一口牛奶,含糊不清地说,“对了,你们几点开学,现在都…”他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七点了。”
夏轻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瞪大了眼睛:“怎么不早叫我一下!迟到了完蛋了!”
又胡塞了一口三明治,最后跳起来去拿书包,一跳又把脚压着了,单只脚原地蹦了两下,脸都挤在一块。北里坐在一边看着,虽然很不厚道,但确实是想发笑。最后扔下三明治过来搀了一把:“别急,急也别跳脚,不行我就先帮你请个假。”
想想又严肃的摇摇头:“不行,还是读书要紧,我们出发。”
剩下一堆分装三明治在桌上。
看着紧闭的学校大门,夏轻有些头疼,叹了口气。北里笑了一下,开着车往前绕了点路,又回到那堵熟悉的墙角下。
转眼对上北里坏笑的表情,夏轻发觉脸上有些发僵,半天才扯出一个笑来:“你别跟我说要翻墙进去。”
他看了眼自己百折不挠的脚。
“没事,我帮你。”北里昂了昂头。
结果是夏轻一边扒着墙使劲往上用力,一边由北里在下面托着他向上。“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沉?啊?你到底长哪了?”北里咬着牙说。
夏轻单只脚蹬了蹬,感觉一脚都没踩踏实,硬是让北里白疼了一阵。
“天生骨架大,忍忍吧,谢谢你了。”
好不容易扒着墙上去了,刚想回头示意一下,却看见北里一手抓着墙沿一脚蹬地像蜘蛛侠一样矫捷地飞了上来,跟武侠小说里飞檐走壁的大侠似的,整个过程仅仅用了几秒,和刚才自己声嘶力竭的努力形成了鲜明对比。
正在夏轻眯着眼有些迷惑地看着拍灰的北里时,北里冲他笑了笑:“再不去上课你就真的完了。”
这才像回过神一样,夏轻掂量着轻重一脚跳了下去,虽然还是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会儿,不过还是飞一样不顾脚伤地跑了出去,这小子不抗疼,这会儿估计快哭爹喊娘了。
北里蹲在墙上看着他不太漂亮的跑步姿势发笑。这小子怎么这么好笑,让人看见了就想笑。
他轻轻一晃跳下墙,又开始在校园里晃荡。他不准备这么早走,反正也没什么事,起码要琢磨出来在这里,夏轻,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屁孩昨晚没说真话,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南恒,你这事儿很不是事儿,我怎么都吃不消。”关栩跟在南恒旁边碎碎念着,拧着眉头好像吃了蛤蟆一样,南恒步速很快,关栩也跟得很紧,“你…男的也就算了…可是怎么偏偏是那小子,还不如找块馊的馒头吃了恶心自己呢…天呐!”
南恒都没回给他一眼,也没搭话。
怎么也没想到为这件事关栩能在耳边念叨好几天,活活一副皇上不急太监快要急晕头的样子,比他爸妈还要操心。
南恒看向靠在木椅上撑着椅背在树荫底下睡觉的北里,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没想到这时候还能被冻醒,北里摸了把脸,摸到冰镇的可乐瓶,激得一下缩回了手。他怀疑地看着南恒,接过了可乐。
“不用上课啊?”
“管那么多闲事。”南恒看了眼教学楼。
北里翻了个白眼:“找我聊天?”“…”南恒不太友善地向北里投去一个眼神,“你和夏轻什么关系。”
“我才想问吧。”北里笑了笑,可乐瓶也在手中抛起旋转落下,稳稳砸在掌心里。
南恒睨了一眼不安生的可乐瓶:“同学,克星,同龄人。”
“哦…”北里意犹未尽地拖着尾音,表情无辜地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这么说话放平时来说有点矫情,北里也不能保证夏轻真就自己一个朋友,但现在这种硝烟四起的情况下把话这么抛出去还真是只有一个字的直观感受——爽。
不战而胜。
看样子南恒有些犹豫,捏着可乐瓶出了会儿神:“那也挺好的。”
北里笑笑:“恩。所以你要是对夏轻做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情,得先过我这关才行。”
“不会了,现在不会有人对他怎么样。”南恒说。
“不见得。”北里扭头看他,笑容慢慢淡了下来,“所以你管不住的事情,只能由我来插手了,不好意思啦。”
下课铃响起,陆陆续续有人从教室出来,北里站起身,对着南恒晃了下手里没开封的可乐瓶,十分可气地多嘴道:“少喝点,杀精。”
遭来南恒的怒视是必然的,不过北里压根不在意,仰起头看向教学楼,一个个点着。最后在三楼最左边的教室停了目光,轻轻勾了下嘴角。
应该是那间吧。
他撇下南恒,往教学楼迈去。
在人群的背影中搜寻一圈,夏轻的身影其实并不特别,但却十分好认,反正被人围着欺负的就是他。
这些小孩不服管教,涉世未深,在这一方天地里自认唯我独尊。因为无聊,因为桀骜,因为想要找个人踩在脚下的好胜心,而选择拧巴着谁,扭曲着谁,来达到在其他方面不能达到的一时快感。
北里靠在后门门框边看了一会儿,走廊上已经有不少学生扫视这个不穿校服的乱入者。意识到时间紧迫,只好快步走进教室,到夏轻周围拉了把椅子反身跨坐下。
“各位好。”他看向一个抓着夏轻头发的男生,挂着明明和以往一样却带着危险味道的假笑。
夏轻抬眼看他,眼神发凉。
男孩手上松了松,或许是对学校外的人有几分忌惮,不过还是撑面子地抓着:“你谁?“
忽然很想笑,想不通为什么这种俗套台词总是在这种俗套场景出现,不过北里还是忍住了。
他撑起手肘抵在椅背上沿,手指在脸颊上轻轻敲了敲:“守护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