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 海底画廊（2/2）
其余两名士兵也停下了手中的活，等待命令。
船静静地漂在海面上。
“船长，”巴尔安指着前方已经肉眼可见的岛屿说：“已经到了。前面就是浦路克斯军事辖区的核心位置，我们该离船了。”
两艘拴在船后的小艇被拉了上来，巴尔安指挥士兵们各将一块大石头系在船舷上，然后将两艘小艇倒扣着放到水面上，小艇立即剧烈地晃动着要沉下去。两名士兵跳下去，努力稳住船体。
卡妙推开米罗，瞟了一眼远处的浦路克斯岛，“浦路克斯？这就是你们要我来的地方？”
“是的，大人。”巴尔安恭敬地说：“我们斗胆请您和我们一起通过另一个时空来看一下这个未来的战场。”
卡妙挑挑眉，“另一个时空？”
“不行！”米罗突然出乎意料地插入他们中间：“计划取消了！立即返回！”
“船长？”巴尔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是的，我不说第二遍！”
“为什么？”
“卡妙还在发烧，他不能下水！”米罗有些急昏了头，“现在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即便是加勒比海的海水……卡妙！……”
卡妙未等他说完，早已跃入浩瀚的大海中。
巴尔安耸耸肩，知趣地后退几步到一个安全的距离，“看来总督大人对我们的计划很感兴趣呢，船长，那我们先下去了咯。”
阿利斯大瀑布是佐迪埃克山区最壮观的景色，大瀑布落差超过百米，宽度相当于塔洛斯河，是塔洛斯河和莱昂河两大河的上游绍拉河的一部分，湍急的水流由圣玛丽亚山直挂下来，撞击着寒潭底的岩石，产生的轰鸣声百里可闻。河水来自圣玛丽亚山群峰融化的积雪和降水，清澈凉爽，几乎能一眼看到潭底的砾石。
在绿树环绕的潭边，坐着一个金发少年，少年□□的小腿和脚浸在寒冷的潭水里，仿佛山林中的精灵一样怡然自得。
“听说，那个小子被关起来了，是不是真的？”他闭着眼睛问。
从他身后走出的男子有着古希腊英雄般深邃的面容，喜怒不形于色，“你的情报很准确。”他说。
“不久前隆奈迪斯也刚冒犯了他……真是让人担忧。”
“你担忧什么？他又没有惩罚隆奈迪斯。”
“我担忧的不是这个，特里蒂昂医生。”少年从水中抽出脚，翻过身趴在一块巨大的白色岩石上，支起肘撑着下巴，“你知道我担忧的是什么。”
艾俄洛斯特里蒂昂皱了一下眉，“米伊美，如果你认为维系这种信任的纽带太过于脆弱，那么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真是忠心呢，二管家。”米伊美咯咯地笑起来，“可是别忘了，尽管你排在我前边，我可是先于你跟着主人的。我和你不同，那条线再怎么脆弱，也是维系我生存的全部意义的所在，这
一点你是不会懂的。”
这里还是近海，海水比较深，渐渐地米罗觉得有些气闷，他担忧地望了一下卡妙，却只能看到他冷漠的背影。他们的上半身在船扣过来所形成的空气泡里，下半身浸在水中。船的浮力与系在船舷上的石块的重量正好相等，因此它可以悬浮在海水中，船体前后左右共系上了八条绳索，便于人们牵引。于是，他们得以在海中飘飘荡荡地落到海底。
海底的光线比较弱，头顶与四周的光线被船体遮得严严实实，他们只能看到脚下的白沙。米罗留下一名士兵看船，另一名士兵与巴尔安共用一条小艇，此时不知道降落在他们哪个方向。而米罗自己，则选择站在了卡妙身后——他不是不相信卡妙，只是在这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多看他两眼。
卡妙身上的脂粉味已被海水冲掉，上衣湿漉漉地裹在身上。处在四面海水的包围中，米罗只能闻到腥咸的味道。他的怨恨和冲动逐渐在凉凉的海水中熄灭了下来。连他自己也没有觉察到，他看向卡妙的目光是多么的黯然和落寞。
他一只手抓着艇的绳索，一只手掏出罗盘看了一下，“向前走。”他命令说。
脚下的砂石柔软不着力，加上他们的浮力，有几次差一点滑倒，每一次与卡妙衣服的接触都让米罗心跳加速。明明，他们上一次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是那样近。他叹了口气，扶住卡妙因打滑而前倾的身子，忽然凑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爱你，卡妙。”
海底寂然无声，这个巨大空泛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带着蛊惑的人的声音能够直接印刻在听者的心中。
卡妙的背僵直了一下，没有回头。
米罗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撞击胸膛的声音，无论这是心灵的震撼还是只是生理的反应，都使他欣喜若狂，至少，卡妙对这句话无法无动于衷！
卡妙松开了手，从小艇下面钻了出去。
米罗一愣，忙钻了出来，四处搜寻卡妙的踪影，但他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以前来这里都是躲在小艇的阴影里，因此他从未发现，他们此刻正处于一座巨大的精美绝伦的宫殿中：
在他们的两侧，高达数丈的纯白色珊瑚连成一片，如同用上好的玉石雕刻成的走廊，其上又有金色的、蓝色的、橙色的、红色的、褐色的形状各异的珊瑚群，有如华贵的窗帘，有如精美的丝线，有如壮丽的画卷，有如盛开的花朵……在这些精美的建筑和画卷的尽头，可以看到生着丝绦般触手的小花儿，如同贵妇们裙裾的蕾丝。在珊瑚墙的中间，带着层层如织如幻的光纹的巨大水体下，是千万年来用珊瑚骨骼粉碎而成的细如粉末白润如玉的沙泥。
卡妙就浮在离他不远处的珊瑚走廊之上，他似乎也被这巨大的美景震撼了，浮在水中一动不动，海底的暗流将他的假发卷走，石青色的发丝在海水中散开。阳光经过海水的过滤，从头顶洒下，映在那些漂浮的长发上，呈现出神圣的乳白色光晕。大海寂然无声，一群海底发着磷光的小鱼在他周围游动，仿佛是流动的星辰。
米罗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酸酸的冲动，他游过去，从背后为他理好那些四面飞扬的头发，并把那些在长发里钻来钻去的小鱼赶出去。
卡妙没有动，任由他理着自己的头发。
远处传来海豚的歌声，小鱼们一哄而散。巴尔安他们不知所踪，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有世俗的清规戒律，也没有人类的谣言偏见，没有阶层也没有责任，隔在他们之间的，只有海水……这里是远离人间的另一个世界！
米罗将十指插到卡妙的头发之间，慢慢地漂到他的面前，他看到那双他朝思暮想的眼睛里只有初生婴儿般的纯净。
他们就
这样静静地对视着，时间已然凝滞，而他们的灵魂则融为了一体……
“”
“你忘了，安达里士岛吗？”
米罗紫罗兰色的眸子流淌着静静的哀伤，嘴唇一开一合，无声地问。
一串串晶莹的水泡向着天光洒下的方向飞去……
他感到眼前的一切变得暗起来，而自己的身体仿佛在飞翔……
当米罗清醒过来的时候，立即觉得腋下一直支撑他的什么抽走了，然后他就看到卡妙近在咫尺的侧脸——他们又回到了罩着空气的小艇下。小艇中的空气已经不多，他们必须快些到达目的地。
米罗自嘲地笑了笑。卡妙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在海底画廊的尽头，他们钻进了一个珊瑚围成的洞穴，这片珊瑚是组成浦路克斯岛的一部分，洞口狭小而不规则，他们不能再带着小艇，只得把它们拴在洞口，吸口气快速游入洞穴。米罗捉了一条发光的小鱼，使得他们勉强可以看到身畔的路。卡妙注意到那些珊瑚似乎有人工雕琢过的痕迹，模模糊糊呈现出古怪的图案。洞穴的另一头很显然是开放的，他们很快感受到上层水域的热流，接着头顶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低水位的湖泊，周围绿树成荫，有几条蛇从水面游过。
“这里，是浦路克斯岛。”米罗磁性的声音从肩后传来。
卡妙立在水中，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仿佛传说中的人鱼。
不远处，巴尔安和他的伙伴也发现了他们，向这边游过来。
“浦路克斯的珊瑚礁日夜被海水冲刷，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罅隙，与岛上的水形成网络，而且，顺着这湖泊的下游河道，还可以抵达岛另一侧的海域。这里地势隐秘，除了土著人，即便是驻军也很难察觉，如果在战争中将英军引入岛上的话……”
“米罗，这就是你所说的‘胜利的钥匙’？”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空，密林中光线阴暗。卡妙背对着众人站着，浸透了水的衣服紧贴着修长的身躯。
“当，当然。即便不能成为战争的主轴，也可以在必要之时出奇制胜。”
卡妙冷笑了一声。米罗恐惧地感到他又是那个冷酷的贵族了，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不真实的幻影而已。
“所以说，米罗，你只配做下贱的奴仆。我在你身上花再多的心血你也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贵族。战争，是一门宏大的艺术，而不是这些偷偷摸摸的苟且之举。当然，这不是你们这类人所能明白的。”
“大人……”连巴尔安听到这番话都惊讶地张开嘴。他看看身边的米罗，后者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就在他以为米罗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时，他们四周突然间响起整齐划一的“咔嚓”声。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整齐地将枪口对准他们。
“这位大人刚才似乎说，这里连驻军也很难察觉？”一个略带妖媚的男声在空气中荡漾，夹着掩饰不住的傲慢的笑意。
说话的人似乎是这支军队的头领，在光线暗淡的林荫里只能分辨出他高佻的身材和鎏金一样的长发。他朝卡妙施了一礼。
卡妙转过身来面向众人，“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巴尔丁上校的副官美斯迪斯达尔上尉。”
巴尔安立即发出一声哀嚎，“船长，看来你果然靠不住。”
“斯达尔上尉，这些人因为抗拒命令和挟持上司而被捕了。他们都是危险分子，在上军事法庭前，先关押到后方阿卡利亚斯大法院的特别监狱中。”
美斯迪招招手，立即上来一队士兵将米罗三人押了下去。
“通知
安东尼穆准将，立即宣战！”
卡妙看着密林深处浓重的黑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