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皆可选(2/2)
起初他还没有毕业的时候,要买什么,钱不够了,我就会把我的工资塞给他。他接受我的钱财帮助时,必会说是借的,后头工作了还给我。
城里人的需求我总是不太懂的,他们常常买不必要的东西,买了又用得不平常不实际,只是爱若珍宝,或者是一时的珍惜,过后是遗忘与遗弃。比如我从未接触过的观星望远镜,他一时兴趣冲动买的,观了几次天,差不多丢开了;他喜欢收藏价格不菲的打火机,又不抽烟又不烧火,和他手指头谈恋爱用的,摩挲来摩挲去,爱抚后则小心翼翼收放好。还有一双又一双的球鞋,特别是这类我看起来差不多的球鞋,在他眼里是五花八门的。贵得把我这大活人卖了也没这么多钱,买了又放在那里收藏着不常穿,不过可以拿来当“模特”,以便插画。
他喜欢就算值了,少不得支持他。
当我习惯支持他的这些爱好后,渐渐也主动攒钱买了些当礼物送他。但他给我的回报,我常常感到很不踏实,几次三番偷偷将他买的贵重物给退了,下次他需要买什么的时候,用的也就是这退回来的钱。他要是没见着我戴那手镯,穿那裙子,疑心问起来时。我就谎称手镯不知什么时候丢了,同事不小心将咖啡洒到裙子上来,没让人重新赔一条。
然后他又补偿几支名牌口红给我,我留了一支,其余退掉,故技重施说,同事喜欢就送人啦。这些谎话倒是把自己塑造得相当大方和包容,我讪讪之余,有时便受着他的礼物。
这时他尚是温和的,即使有那么些摩擦和不同点,大多默不作声揭了过去,求同存异。但从他出了社会,工作以后,脾气浮躁了些,我们之间就少了平静,只在物质上似乎丰富了些。
他有资本带我去更好的地方吃饭,从西餐厅奢华的双开门走至靠窗的卡座,我每一步都走得虚浮,东张西望间,地下的毯子让我的脚有点儿发软,大约它太软绵绵又厚实了。等我拿到菜单的时候,手也开始发软了。我先礼貌的要了一杯没有柠檬的白开水,支开侍应生后,我悄声说话时下意识用菜单遮掩了下半张脸。我拧巴地说,看了一圈没啥胃口,吃不惯这种,还是想吃大排档那种有滋有味儿的。
他说,料定我吃不惯,所以带我来这家店,有些食物经过改良迎合我们的口味,也有正宗的异国风味,两者皆可选。
他如何介绍这家店,我也不为所动,互相鸡同鸭讲,他以优美的词烘托着西餐,我以干巴巴的话说着外头已吃惯了的小食。宋元明先前哄我说这家西餐的价格实惠,我犹犹豫豫间来的。可能这对他来说的确实惠,毕竟我从没吃过西餐,他也许吃过更贵的,因此做了比较。可这能吃掉大半月工资又几口就没的东西……实在让我难以享用。
我们的暗流汹涌冒了点尖儿时,侍应生持盘有条不紊端来了那杯白开水,我相信她的一举一动受过严格的培训。因此,我们在这样充满礼仪的时刻收声了。
当侍应生面带笑容微微弯腰向我们介绍菜品,接着又耐心等待后,我无法再启口离开这家餐厅的借口。
而宋元明再对我说话的时候,也不由放低了声音,他旁击侧敲的要我别搞砸这场约会,他最近在公司忙得有些疲惫,不想为了吃饭这种小问题费心神,又说公司的餐实在不合他胃口,我平常吃得也简单朴素,我们今天都应该好好吃一顿。
其实他说话比较温和,在我听来,不知怎的有一种胁迫感。
面对殷勤的侍应生,以及似乎已习惯西装革履的宋元明,我只好顺着台阶下,点了最便宜的菜品,他看了看不太满意,又一连替我点了好几样。我姥姥以前心疼钱的嘴脸,在我心里活了。这可是他辛辛苦苦赚来的实习工资,虽然比我工资多,但他每个月仍然不够用。
抛开了那些意见不合的口角,我依然由本能照顾他,把我吃到好吃的食物分到他盘子里去,他见我切不好牛排想要帮助时,也被我拒绝了,我让他安心用餐,至于怎么用刀叉,我看着他学就是了。也默默在心里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用餐的时候,我明明要东施效颦的学着礼仪和刀叉使用,却不由自主总看着他出神,他身着正装的模样好不体面,从他嘴里飘出来的话也恍惚了起来。帕子要怎么用怎么放,刀叉要如何摆防止离座后被收走……听起来真是麻烦又啰嗦得不得了,我也无心记住。不过我还是喜欢安静听着他说话,中听的则记住,不中听的左耳进右耳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