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回(2/2)
“皇太子李建成接旨!”
侍郎一声出,诸谋臣将军拜叩在地,李建成方撩袍跪下:“臣接旨。”
“敕:朕近日心绪不宁,需沐浴更衣问道于天数日,太子德才兼具,朕知其善政之能,命其监国,总理朝事,调诸府之兵,全权决断,不得谒问于朕。”
李建成颇为震惊,一片万岁呼声中兀自站了起来,扯主侍郎急道:“你说什么?大人他……”
“殿下!”魏征忙喝住了他,上前拉开了李建成的手,将侍郎送出府。
李建成在原地愣了许久,他的心思太快,想到了所有可能,心中骤起滔天恨意,又倏然风轻云淡。
“殿下……”冯立凑到近前欲说什么,被李建成阻了,“你也回去吧,不必多说。”
谁也没有召见,什么令也没有下,李建成在月下彳亍,束发银冠被映得极亮,他的额上出了薄汗,眼中的星河却没有一丝黯淡。
慕容紫英方回来,绕过绣竹屏风,入里间甫一挑帘,便见太子斜倚于桌前,捏着一蓝釉细瓷杯,举在眼前端详着,红纱罩里烛光柔柔,染得俊雅面容满是艳红,眸里星晨赤如焰。
少年一时看得呆了,甚至忘了放下撩起的帘,他所见过最华贵之人,莫过于此,他所见过最惑人之景,亦莫过于此。然而或许是贵为太子高处独立的寂寞,他端详这不入皇家之眼的平凡酒杯,却似在寻什么人间不存之物。
那眼神是极致极致的认真,喜悦而痴迷,纯粹如冰,灿烂若光,慕容紫英笃定,这样的一双眼睛,六界,唯此一人。
慕容紫英微微颤唇,放下帘走入里间,终于出声:“殿下在看什么?”
“看这杯上流光若虹,乃人间炫美之物。”太子垂眸,饮了杯中清酒,“世间多恶,无论高居天上明月,还是落入足下埃尘,呆得久了,难免变得只见其美玉中瑕,素绢点墨,叹人间美好转瞬即灭,久而久之,必然偏执疯魔,便是要寻尽世间华美温情,廖以慰藉,以宽己心。”
慕容紫英看着太子,不知该作何言语,如此贵气,又怎会沾染埃尘,他想也想不出分毫。
“你自便就是,修道之人身边也是清净许多,本宫只是想呆着罢了。”李建成却是下令一般,然而却丝毫听不出强硬,此时他斜乜着凤目,便叫你觉得他肯与你说一字半句,已是纡尊降贵,肯瞧你一眼,已是你此生之大幸。
这样的人在自己面前,怎好有半分失礼,慕容紫英已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头道:“我守在间外。”
少年说完就转身出去,静立于屏风后,李建成还能看见他笔直的影子,也不再理,独酌起来,一夜无眠。
次日,太子还长安,百官恭迎,无暇稍息,阅奏折战报上百,内政外交,诸事繁杂,及至黎明。
太子累极,竟在文殿伏案而眠,奏折书案无意散落在地,也未能惊醒他。
还是前来打理的公公叫醒了李建成,问了时辰,离上朝还算宽裕,才松口气。
李建成回了寝殿,忙解革带换下常服,却左右不见内侍,微怒唤道:“来人,为本宫更衣。”
内官捧朝服进来,李建成厉声责问,十几位宫女内侍噤若寒蝉,跪地股颤,结结巴巴说是宫里丢了东西,太子妃令他们必须在上朝前找到,不得惊动太子,否则,仗毙。
“丢了什么?”李建成伸着双臂,看向为自己穿上素纱
里衣的宫女,却见女孩脸都吓得和衣服一般白了,“难不成是本宫昨日带回来的圣令么?”
“殿下饶命!贱婢万死之罪,万……”女孩忽然跪了下去,她这一跪,整个寝殿中侍官全跪趴在地。
“殿下!”
“哼,成何体统。”李建成撩开额前散落的长发,冷笑道,“今日大朝,本宫服制失仪,才要治尔等死罪,株连其族。”
诸内侍惶恐上前,为太子更衣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