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2/2）

鹇妃求死，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守不住她，鹇妃是为他死的。

流不尽的泪，像下雨一样。

鹇妃的手又落在戴王的脸颊上，摩挲抚摸，女人的泪滴下来，滴落在年轻的君王脸上，无色的泪很快融合在一起。

“姨姨说的话，都记住了吗？”鹇妃的脸上浮出一丝笑。

慕萧咬牙，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连忙擦去，看见鹇妃坚定的眼神，只能重重点头。

“好孩子，把这些话记在心里面，不要辜负你的母亲。”

“萧儿长大了。”

“和你的母亲一样俊美。”

“姨姨对不住你。”

“让姨姨好好看看你。”

……

“记住姨姨的话，去吧。”

鹇妃挺直身子，决绝的眼神，凝望着新任的君王。

彼此对视着，都将这副面容牢牢的刻在心头，鹇妃慈爱的望着戴王，目光中有赞许，赞许于这个年轻的王的胆魄与心性，最悲痛与震撼的事情一夕披露，他却没有惊慌胆颤，反而更加坚定。

慕萧望着她，心中更加悲痛。宫中都说他的母亲是难产而死，鹇妃也从未提起过母亲的死因，直至今日鹇妃至死才全盘托出。

鹇妃不知道，也不会有任何人能明白当时的他心中的想法。

他其实早知道母亲并非是难产而死。现在回想起来，他还能记得那逗他笑的美丽的女人，那是他的生母，健康美丽又爱笑的女人。

那样健康的产妇根本不可能难产而死，只是那时他是个婴儿，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可能记得刚出生的事，可他不一样，他穿越而来拥有前世的记忆，前世他是红旗下的普通少女，一朝死亡穿越成为戴国的王子。

全新的世界，穿成一个男孩，彼时他是震惊的，但更令他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是他的母亲被活活闷死。

目击者除了他，所有的宫人都被杀死，鲜血染红整个宫殿，血的腥臭是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最难忘的气味。

随后他被郦王后抱在怀中，只看了一眼，他就立刻闭上眼，那张脸，他终身难忘。

鹇妃成为抚养他的人，渐渐的他才知道，这后宫是郦王后的天下，郦后久久无子，同族的女子便先后入宫，其中就有她的母亲郦潇，王后的远亲。而郦鹇是郦后的堂妹，身份尊贵，一入宫便是三妃之一，同样无子，相反别的妃嫔都陆续有子有女。

他本以为是郦后杀母夺子，可今日鹇妃却告诉他真相背后的真相。

他的母亲早就知道这一日终将来临，所以选择曾摆在她的面前，一，生下王子，身死，二，打掉孩子，保全自己。最终母亲选择将孩子生下，他的命是母亲用生命换来的。

慕萧捂着脸，泪如泉涌。

鹇妃替他重新梳好发冠，缓缓说：“把眼泪流干，出了这里，就再也别哭了。”

“好了，去吧，不要回头，离开这里。”鹇妃说完便静静地注视着他，被这样注视着，慕萧也不得不起身，随后朝她深深一拜，再拜，再三拜。

不能哭，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锦绣华章的吉服，年轻的君王拜倒在她的跟前，白皙的脸，眼眸如星，与故人的音容重叠。

年轻的王，迟迟不肯离去。

鹇妃眼中也有不忍。

“我非是为先王殉，我已经倦了，累了，该是去见故人的时候了。”

“陛下勿要为我悲伤。”

说完话，鹇妃如同石雕玉像，再无半分表情。她怀抱着必死的决心，愿意追随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她最重要的人。

那个人二十年前就走了，仅仅留下这个孩子，她咬着牙坚持下来，等到孩子成为戴王的一日，她也决定说出埋藏多年的秘密。

她太过自私，居然要死在孩子的跟前，可她并不后悔，只是她还想再摸一摸孩子那柔软的黑发。

鹇妃想要伸出手去，却不敢，就是怕不舍，所以她才预先服了必死的毒药，她只是闭上眼，感受死亡的来临。

慕萧跪着，鹇妃坐着，长久的沉默，长久的安静，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直至女官突然闯进来，“太妃，陛下，莉姬自裁。”

慕萧浑身一震，“怎么会？”莉姬是他幼年定下的未婚妻，那时他不过一王子，如今他为戴王，他的妻子是戴王的王后，自然要换位郦氏女。

“请陛下移驾太师府一顾。”宫人焦急的请。

可是姨母她……慕萧艰难的转头，鹇妃已经阖上了眼如同睡去了一般，她已经走了，他的另一位母亲走了。

“姨母！姨母……”克制的情绪一夕爆发，慕萧泪如泉涌，他冲上去拉鹇妃的手，趴在她的膝上放声哭泣。

柔软的手尚有余温，却再也不会动了，泪水打湿手心，慕萧嚎啕大哭，可任凭他再怎么哭，那双手，那纤纤十指再也不会来扶住他，抱住他，为他擦去泪。

这双将他带大的手，将他狠狠的朝前一推，让他不要回头，勇敢的往前走。

“姨母，儿子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也会好好活下去的……”他轻轻说，随即起身，脚已经麻了，一步一步都是艰难，看见踉踉跄跄的君王，宫人告罪赶忙上来扶住，慕萧再没有回头，任凭宫人搀扶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