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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真相，大家应该都会想知道。”珞殷愈发疑惑道：“为什么还要这么神秘的掩藏起来？”

“因为，有些人憎恨真相，有些人畏惧真相，有些人则无法承受真相。”

“不过就是真相罢了，为何会……？”

“因为，人和人的心念有极大的差别，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是非准则。”

珞殷抬头看着睚欣，还是满脸疑惑。

睚欣想了想，觉得还是换个简单的法子解释。

“譬如一个人，他一直是天下间指责的至恶之人，无论他的恶举有无缘由，都是一个恶人，对么？”

珞殷颔首。

“可当你看了沁园里的记录，却发现所有恶举都不是他做的，他其实是一个好人，那时你会怎么想？”

珞殷拧起眉：“根本不是他做的？”

“嗯。”

“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会。”

“那天下间为什么还会传他是个恶人？”

“因为时间和盲目。”

“盲目我能懂，可时间是……？”

“时间最擅长埋没真相，使之在漫长的传承过程中逐渐扭曲，最终面目全非。”

听到这里，珞殷觉得自己懂了一些。

“即是说，可能我认识的一个大好人、大英雄，在沁园里看过记录会发现他其实又坏又阴险。但我去见他本人，他却还是像是个好人。我跟其他人谈论起他，大家也都觉得他是个好人。他好像就一直是个好人，从来没有做过恶，跟我在记录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可记录里就记录着他是一个坏人，偏偏那还是没有偏颇的记录。虽然矛盾，却是真相……是这个道理么？”

“孺子可教。”睚欣夸了他一句，吃完最后几口早饭，就去给自己系衣带穿鞋袜。

珞殷把碗筷送回楼下早饭摊，再回到客栈房间里，发现睚欣已经大致穿戴完毕。除了因为懒得梳理而随便扯了根带子绑着的头发，其它到也没有什么失仪之处。

看睚欣的模样，珞殷便知道他是打算出门去什么地方。

甚至极其慎重地不打算走窗户，而是规规矩矩的从门走。

如今珞睚两人早已不带什么行囊，二人都能以轻功一日千里，轻装上路，既恣意又便利，于是才能做到这般洒脱的说走就走。

珞殷没有收拾行囊的顾虑，直接伸手去拿搁在桌上的凌云无双，反身恰巧看见睚欣单手拉开客栈房门，迈出门槛半步。

刚跨出门槛的月白色侧影，被如薄雾般的晨曦笼罩出一层飘渺的光晕。

飘渺且虚幻的孤独轮廓，仿若伸手去碰的刹那，就会顷刻消失。

珞殷没有伸手去捉那虚幻的光晕，甚至没有伸出手的念头。

一切不过是客栈门外的晨曦带来的幻象，却让珞殷心下生出强烈异样感。

说不上来是什么异样，却让珞殷不自觉皱起了眉，更不由自主的开口说。

“我想问个问题。”

“问吧。”

睚欣停在门口，回身看向珞殷，静待对方提问。

珞殷顿了顿，故意放轻了声音，问：“你不害怕么？”

睚欣反问：“怕什么？”

“怕只有你一个人。”

“怕只有我一个人如何？”

“只有你一个人知晓从古至今的所有真相，只有你一个人和天下人所知道的不同，只有你一个……”

说到此处，珞殷脑海一瞬空白，竟然想不起方才要继续说的话。

因为，睚欣竟然像许久之前的珞殷那般，微蜷两根手指，用指背轻轻碰他的脸颊，微顿后就立即移开，弯起双眸，多扬了几分唇角，露出一截皓白的牙齿，对他万般自在的笑起来。

“我的脸好摸么？”珞殷问地有些无奈。

“还行。”睚欣回答地十分自在，甚至带着些戏谑的声调。

途中，睚欣略做停顿，语气一转，淡淡地道出四个字。

“正好相反。”

“什么？”珞殷一派莫名不已。

睚欣笑道：“你碰我的脸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像真的。我则知道你是真的存在。”

珞殷微怔。

他竟被面前的人看得如此之透。

这种透彻却很难让他感觉窘迫，反而有些恍然大悟。

方才他看见睚欣坐在窗格上，觉得对方仿若飘渺的幻象，随时可能消失。

不止这一次，也不是窗外的光，亦或门外的晨曦。

每次，每一次，当珞殷看到光笼在睚欣周围，都会让他心底生出异样的感觉。

一种让他不自觉感到沉重，不自觉便皱眉烦恼的异样。

“……你似乎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珞殷无奈道。

珞殷尽力把话题带回到方才的疑问里。

睚欣却对珞殷笑得万般好看，清冽的声音十分笃定。

“我不怕。”他说：“从来不怕。”

“为何？”

“因为，这样才好。”

“什么好？”

“就这样，现在这样。”

“我听不太懂？”

“以后慢慢会懂。”

“嗯？”

“走了。”

“去哪？”

“开年祭祀。”

说完，月白身影一闪，门口只留下一道残影。

珞殷微愣半舜，随即提着两柄剑跟上去。

睚欣满怀期待的前往开年祭祀，珞殷则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脸，心底道：

他的手跟脸不一样。

他的手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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