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追逐(2/2)
夜风飒飒,恍为应和着这场对峙,越发变的劲势。风将展昭那袭墨蓝色衣衫紧紧吹贴裹身,亦把他清癯的身型立时显露出来。不过瘦归瘦,肌理线条分明,磐石上的身姿显得挺拔有力,迎着风,纹丝不见一动。展昭的脸深沉没有表情,眼神坚定不见动摇,脚更是平稳不存踟躇。恰巧玉兔刚刚从云层探出头来,洒下月光引剑光折射,把那清俊的脸庞照得愈发耀人了。
白九怔立,手微微发颤,却仍硬着头皮踏前一步喝道:“主人的银蛇为何在你手上?”
展昭静静看她,没说话。他的双眼在银蛇光芒的映照下,明亮犹如天上星辰闪烁。不,即使星辰也没有那么特别。完全的祥和,完全的坚忍,不被一丝凡尘所蒙,是一双属于完全自我的眼眸。而那样一双眼却更奇异地能够释放慑人心魂的神采来。缓慢地,他抬眼环视四周,只这一眼,不仅看呆了白九,连其余白绫幽女也被他的视线给牵引过去。
这个展昭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白九心头仿若雷鼓轰鸣,原本勃发的气势一落千丈。
她一直知道,对主人来说她们皆是卑贱。即使卖了那么久的命,今后也将继续卖命,但在主人眼中她们一文不值,仅仅是些帮他杀人做事的工具,是一堆奴仆。因为主人不关心任何人,对于她们如是,对阿蓝亦是,他甚至连名字都懒得为她们起,干脆取白绫的“白”从一排到十二。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杀人时一剑劈下,冷眼看着那些人死去活来地悲鸣,看着鲜血喷溅全身、流淌到脚下,他眼中始终不曾闪现一丝感情。他更容忍不了任何忤逆,但凡有人不顺他心意,皆会被他折磨致死。
可为何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狂放不羁又强势的人独独对眼前这个男人生出了不同?
不可否认,展昭不若主人紫瑾那般惊世绝艳,也就温润如水不惊不乍,但奇特的是就是莫名吸睛,处得越久越能发觉其身上存有的特质。可与她们这些杀手出身的贱婢不同,主人是山巅的雪、天极的星,虽说有几分不通世情,皆因对人不感兴趣避世已久所致,又怎会被这么一个凡夫俗子糊了心窍?不但莫名将人带回从不许任何男人进入的紫云梦,更默许对方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究竟是何时,一切变了呢?
空气有
着瞬间的凝冻。直到一条白影闪动,四周空气才再次流动起来。
只听“啪”地一声,白九如玉的脸上已印上了五指鲜红的掌印,力道之大,不但打破了白九的唇角,更将她打翻在地。白九捂住生疼的脸颊,朝那白影看去,一时怔住:“大姐,你为什么……?”
“我不是你什么大姐。”白一冷冷睨她。“白绫幽女的辈分是凭功夫分高下,而不是年龄。”说着又看向受伤倒地的白七白八。“白七白八被伤,那说明她们功夫不济,即便是死了又如何?”
她再次转向白九,道:“你与她们感情好,比武时又让着她们,这些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不过,现在我们是在办主人的差事,不是个人的徇私复仇。别忘了,我们是杀手,是杀人的工具,不需要那些多余有如家家酒般可笑的感情。所以做事的时候给我收起来,你听懂了吗?”
白一的眼神并非阴冷,而是看似多情实则无情。正是这样的矛盾,才最可怕,让白九不自主打出一个寒噤。有时白九会有这样一个错觉:即使主人都未必比白一可怕。主人会惩罚她们,但不至于杀了她们,然而白一……,白九一想到那日她毫不犹豫地一掌劈死被展昭所制的白五,面对着此刻白一面无表情的脸孔,她只觉噤若寒蝉。
白一看向展昭,又道:“所幸这个男人没事。如果你刚才那招‘白绫枪’要了他的命,你又要我们如何去向主人交代?”
她的话引来展昭一声冷笑:“姑娘未免太小看展某了。莫说展某不会受伤,即便被刚才那招所伤,那也只同样说明展昭功夫不济,一个功夫不济之人,想必你家主人也不会要你们有所交代。”
“那是从前,此一时彼一时。你既已成了我家主人的玩宠,生死就只能由主人定夺。”
说到“玩宠”两字,白一柳眉微挑,不屑意味明显,惹展昭不禁怒目。
“不过我也是佩服。半月来你日日不懈逃离云梦山,本以为不过徒劳无功,不想今夜你不但破了紫云梦的迷踪阵,更有本事盗走主人的银蛇,若不是对这云梦山的地势尚不熟悉,怕是要叫你得逞了。”
“你又怎知今夜我走不了?仅凭你们还拦不下我。”
展昭银蛇一抖,已打算突围到底。只是不等他摆开功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自远处幽幽传来。
“凭她们拦不下,那再加上我呢?”
紫衣翻飞,像是天边最美的一道流星,骤然坠落。
十一白绫幽女整齐划一跪地,齐声尊称主人。紫瑾却连眼角余光都没施舍一丝,他此刻怒意熊熊的双眼里只纳得下磐石上的那道墨蓝身影,眸中紫火几乎快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