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沕穆一(2/2)
这时,帐外有人来报:“平相!有十万大军从东南方向而来,距我军驻扎之地不足千里,其旗上书一‘平’字。”
平鸷明白平鹞的意思了,他让属下都下去,下令先用库存的药材熬药,能撑一顿是一顿。
“鹞儿去了趟徐州啊。”他说,“那可是平径的地盘。”
平径少年时在路边差点饿死,被平幽子捡回来养大。平幽子虽对他有恩,而他曾拼死把平鸷、平鹞兄妹从济南城突围救出,也算是恩情两清。济南城收复后,平径就在赵钦的军中效力,从此与平家仅存的两个后人不再来往,一心只想建功立业往上爬。赵钦登基为帝,平径也一路高升,后来任职徐州刺史,拥兵一方。平鸷虽然在他进京述职的时候有见过面,但两人已形同陌路。
“兄长,就在舅舅离开柏子山前,他对我说,他在徐州为你我备下了一份大礼。”平鹞的声音沉了下去,无尽感伤,“这份大礼,就是平径。”
这是滕芷兰为他们兄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他让平径用二十多年的时间在战场与官场打拼,为的就是成为平鸷强而有力的后盾,成为他最后一张底牌。至于不再来往,则是为了防止赵钦的猜忌,如果赵钦得知平径是滕芷兰和平鸷的人,以他的疑心程度,在临死前会毫不犹豫地取下平鸷的性命。在平鸷掌权后,平径想过将滕芷兰的安排告诉他,但因拿不准赵磐对平鸷是什么态度,还是作罢了。
这一忍,就再忍了十年。
平鹞说:“我去了徐州,平径给皇帝写了奏折,连诏书都没等到,亲自带着十万兵马和药材就来了,直到在半路上才接到皇帝允许的密诏。”
良久无言,火盆里的木炭发出刺啦啦的声响,燃尽它最后的火焰。
平鸷往里面扔了块炭,说:“到底还是舅舅他能做出来的事。他最近还好么?”
“不怎么好,他还是那个虚弱亏损的样子。和阎王爷对着干,只能熬着。”平鹞悲悲戚戚,很是哀伤,“楠兄说,只要能熬过今年冬天,他就能让他活下来。”
平鸷叹了口气,不再细问。
晚上的羊肉热汤如期而至,汤里混着老豆腐,煮得特酥烂,撒着几丝绿色的葱花与淡黄的姜丁。一口热汤下去,五脏六腑里说不出的熨帖。比起他八岁时驿站老头煮的那碗老豆腐,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们四人围着火盆一边吃着,一边才谈起其他事。
平鹞脸颊微微泛红,不知是不是因为帐子里炭火太旺热红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她一口喝完热汤,豪迈地拉着吴纶,二人一同向平鸷行了大礼:“吾平鹞,襁褓失怙恃,幼丧其亲,幸有舅父、干娘、兄长、径叔,得以平安长大。舅父兄长教我以读书,诲我以圣贤,干娘径叔养我以衣食,救我以性命,此生难以为报。人言长兄为父,今平鹞年至二十六,愿与吴纶共结连理,此生不负,请兄长成全!”
语闭,二人携手向平鸷磕了一个响头。
自打平鹞揭开吴纶的斗笠,平鸷就隐隐有这样一个预感。在赵磐登基后,等国丧也结束了,平鸷曾给唯一的小妹物色姑爷,然而小妹留下信走了,还一走好些年,这事儿就这样打了水漂。如今一回来就带了个男的说要与他成婚,当哥哥的实在心情复杂,忍不住瞪了吴纶好几眼,吴纶倒是厚着脸皮任由他瞪。
他瞪了好久才,问平鹞说:“你不是去过庐江了么,舅舅怎么说?”
“舅舅说,‘你们兄妹俩一个两个都喜欢不容于这世上的人,而我又病又瞎,没什么用也没办法,鹞哥儿去给挚哥儿讲吧,他点头了,我也就同意了,你自己今后也别后悔’,所以我就来找兄长做主了。”她话里带上了撒娇的意味,“哥哥,你就同意了吧。”
“你闭嘴,我要听他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妹妹用这样重的口气讲话。
吴纶左手按着右手,拱手在地,对着平鸷郑重地行了稽首礼。
“哎,你先别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我还没同意。再说就算我同意了,大长公主可有知晓?大长公主若是不喜欢鹞儿,平某答应了也没用。”平鸷撇了撇嘴。
平鹞用胳膊肘子撞了吴纶一下,吴纶忙说:“家慈十分喜欢鹞儿,本已备好丰厚聘礼,待平相点头就上门提亲,但眼下情况,我乃罪臣之子,这般招摇或许会引来圣上不悦。而我知平相并不在意庸礼俗节,只在乎我能否一生一世对鹞儿好。这十年来,鹞儿去哪儿,我就去哪,她想看江南水乡,我就陪她去江南,她想去看大漠孤烟,我就陪着她一路北上。平相,您与肖公子所共患难的,我与鹞儿也有。从今以后,不止十年,是整整一生,我都会这样陪着她,陪她笑,陪她哭。”
平鸷承认,在吴纶说到他与平鹞共同游历十年时,他心软了。十年的时间,也足够证明一颗真心。但他现在还有其他必须要问平鹞和吴纶的事:“行了,我知道你们俩情深义重了,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事要问你们两个。”
他的表情极为严肃,甚至目光一寒:“这块双涡纹玉璧,是怎么来的?你们是不是和熊错对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几章就完结啦,目前在修文,把前面的一些bug和错字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