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乘风三(2/2)
前番肖愈行招,剑芒锋利却旨在储力,就算偶尔几招剑走偏锋,整体还是重在内功拼劲。而这一回,剑风如刃,招招狠辣,他在尽全力展现每一剑的独到之处。
贾飞弦略略思索,决定反其道而行之,肖愈越是想快速地决出胜负,她就越沉得住气,再次以软剑为主,尽力化消肖愈的攻势,于是二人又一次陷入胶着僵局。
转眼天色沉下,一道闷雷轰鸣,转眼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贾复年忍不住说:“把棋盘挪到室内吧。”
平鸷皮笑肉不笑道:“晚辈没什么意见,但请府上的人手脚轻巧一些,别一不留神手一颠,把上面的棋子给不小心挪了位置。”
刘孑:“不换地方,快下完了。”
贾复年望着棋盘没有说话,明明才到中局,刘孑与平鸷势均力敌,难以判断谁胜谁负,怎么就快下完了?再看平鸷,神色自若,并没有收官时的紧张感,时不时还分心看看另一局的情况。
啪嗒一声,平鸷持子落子,他行了一步谁也没有想到的棋。他没有采取厚实的补棋,反而行偏路,采取了进攻,随即开始逆收。
刘孑棋路稳健,他的每一手棋,就下在了最应该的位置上,就算平鸷多次挑衅也能沉得住气。明明没有任何破绽,但他看得出,平鸷已经隐隐优于自己。
双方有来有往,转眼大官已定,这场雷雨也落了下来。
肖愈在这一刻换了招,准确来说,是合了招。灵均依旧行《九章》,而惊鲵则使刀招,两把剑被他同时发挥了不同的招式。灵均蓄力,惊鲵发力,配合得恰到好处。
贾飞弦见状心头一动,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肖愈行《九章》只为蓄剑势,正是这样,才诱得她同样以同样的气劲应之。他与她皆是剑术高超的武者,内力也不凡,一旦彼此间的内劲相对,宛如想改变对方流向的汪洋汇聚,自然形成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漩涡,随即层层散开。漩涡之中,皆被波及。
肖愈是故意的,他故意这样使病中的刘孑受伤。
贾飞弦一时气急攻心,也运出了自己的武功绝式,长剑破九章,软剑刺背防。
一招天昏地暗,割裂阴阳昏晓。九章确实被她破招,灵均剑被击中脱手,但就在这一瞬间,惊鲵的刀招,已经从她的左手手腕划过,登时血流如注。
肖愈胜了。
贾飞弦知道,在肖愈双招并行那一刻,自己必输无疑。尽管左手手筋已断,她还是没有松开握着剑的手。
正在此时,刘孑投子认输。看似离结局还早,但他已经看得分明,这局已无回天之力,他败了。他向失魂落魄的贾飞弦招招手,将人喊了过来。
“是我的错,如果我能一开始制止肖愈之计,你就不会受伤,都是我的错。”她的眼中黯然,毫无神采。
肖愈有些茫然,他没明白贾飞弦口中的“计”是什么。
平鸷开口说道:“是我先让肖愈这样出招,随后由他自己发挥。”他确实想借肖愈之手对刘孑造成影响,但也只是造成一些干扰,平鸷自己也没想意外地导致刘孑重伤。
当然他更没想到的是,他早就熟悉刘孑下棋的风格。尚金童的初版《棋痴》中,也是后来被改掉的、让平鸷琢磨许久的棋谱,正是尚金童本人与蜉蝣子的战局。在平鸷解开《棋痴》之谜时,他就已胜过了刘孑。
刘孑的咳嗽就没停过,他强行将贾飞弦握剑的手指掰开:“弦儿,放下吧。”他从侍从手中接过止血的金疮药,仔细地撒在她的手腕上。贾复年一直沉着脸。
肖愈向他们二人抱拳行礼:“贾姑娘,得罪。”
贾飞弦摇摇头:“是我技不如人。”
“弦儿尽力了。”刘孑道,“平鸷,你又何必呢,你的棋力在我之上,何必呢?”
平鸷答道:“当然是怕输了。我师承吾舅,舅舅总说他比棋比不过前辈,我担心自己会输。”
“滕异没跟你说清楚,他棋力上比我强,但在棋的纯粹上,他比不过我。”刘孑手帕捂口咳了几声,帕子上有一团暗红的血迹,“他可是最会算计的人,什么都比我强,我也早就对他认输了。”
初识只为一较高下,彼此隐瞒身份,以棋茶论交,未料竟成友。然而各自心怀秘密,半生敌友,从来没有一刻的坦诚相待。
在滕芷兰隐居不出时,刘孑多次掀起波浪想引他出山,均未能如愿,反而促成了平鸷下山。等滕芷兰为滕取冰之死而再出,也不再似当年。他们两个这辈子都不能像初识那样,能够为了一盘未解的残局争论到天明。
“平鸷,你想怎么取我的命。”刘孑问。
平鸷答道:“晚辈会耐心地等您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