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2/2)
距此不过一里的云层里,一位少年斜倚在云头,惬意地欣赏着地上的旷世一战。
少年以草木织冠束发,白袍青衫,腰上系了两只小葫芦,一黑一白。眉心一点朱红,宛如新溅上的一滴血,似乎一眨眼就能顺着鼻梁留下来。
天色渐暗,少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时却突然停下了动作,风里夹杂的一丝异味让他微微眯起双眼。
地面上,玑珩与银戈正在过第二百招,玑珩一个回身挑刺,银戈本可轻易躲过,却在举剑时突然停下了动作。
呲——
破云的剑刃划过赤焰的剑身,利刃划伤了银戈的手臂,瞬间鲜血淋漓。
我伤了银戈?!
玑珩一下愣在原地,握剑的手僵住,眼眸微微颤抖。
他刚刚分明看出银戈分了心,也察觉到对方收了招,他这一剑原本是应该收住的。
他原本
也能够收住的,他知道自己可以,银戈大约也知道,所以才没有挡这一剑。
但他没有……
为什么?
难道我想伤他?
玑珩兀自出神时,银戈皱着眉抹了把血,没时间理会那点小伤,低喝一声,提了剑一把拉过玑珩飞身而起。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两人刚刚飞过树梢,玑珩回过神低头一看,地面已经不见,脚下是一片漆黑,一团不知何处飘来的黑雾飞速蔓延开来,瞬间吞没了整片树林。
“是冥界的浊气。”
玑珩刚跟着银戈飞上一片矮云,旁边便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玑珩循声看去,是位青衫少年。
这少年眉清目秀,看起来年纪很轻,但开口的声音却沧桑如老者。
玑珩扫了一眼他的发冠和腰间的黑白葫芦,心中了然,这是椿君。
椿君,据说乃是上古神木椿的树灵。
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至今已绝迹三界,椿君是最后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树灵。
银戈看起来与椿君很熟,冲他略一点头,沉声说道:“果然是这样,如果不是这些浊气,单凭几十只冥兽,根本不可能冲破封印。”
椿君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玑珩这才瞧见他眉心的印记,不知为何,那一抹鲜红让他觉得有些诡异,像血一样。
许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椿君转过头来看向他,一双明眸澄澈干净,对他扬唇一笑,“太子殿下好啊。”
玑珩:“……”
银戈:“……”
尴尬,非常尴尬。
玑珩不用看,都能猜到银戈是什么表情,也大约猜得到是什么心情:
什么玩意儿?他就是那个追着自己师父打的神族太子?他难道不是来拜我为师的吗?居然还敢跟我动手?这到底是来学法术的还是抢山头的?早知道刚刚就不该手下留情……
“太子玑珩?”
银戈短短四个字,把玑珩冻了一个激灵,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阴森可怖,念出来就像一条杀人于无形的咒语。
玑珩缓缓回过头,过度弯曲的嘴角和月牙眼,都写满了求生欲。
“师……师尊,巧啊。”
银戈礼尚往来,回应他一个冷笑,然后从牙缝里杀出一句:“你刚才就认出我了?”
“认出来了……”玑珩打量着银戈的脸色,见情况不妙,机智地加了一个字,“……吧。”
“嗯?”
银戈眉峰一挑,杀气,好骇人的杀气!
咳咳——
玑珩装模作样地假咳两声,而后连忙改口,强装镇定道:“不错,认出来了。”
银戈的拇指在赤焰剑柄上摩挲,凌厉的眼神死死盯在玑珩身上,“然后你就跟我动手了?”
咳咳——
玑珩又假咳两声,摸着下巴郑重其事道:“准确地说,我认出您,比我跟您动手早多了。”
“……”
银戈一时沉默无言,只是握剑的手渐渐暴起青筋,玑珩小心猜测,他大约是在想砍自己多少剑才算解气。
噗嗤——
旁边的椿君掩面偷笑,被银戈飞来一个冷眼吓了一个趔趄,转身装模作样地观察着下面的情形。
“哎呀呀,这树怎么都秃了啊,多好的孩子啊,真是可惜了。”
椿君浮夸的语气颇有效果,玑珩与银戈不约而同地决定暂时放下了恩怨,齐齐看向地面。
云下,
浊气所过之处,草木迅速凋零,再无生机。
银戈看着那团浊气,微微握紧了拳头,双眼渐渐失神。
玑珩只听他低声说道:“浊气来自冥界最深处,在黑暗里沉淀了数十万年,满载这世间的怨念与恶意。如此混浊之气,可以吞噬最顽强的生命,也能侵蚀最单纯的赤子之心。”
浊气么?
玑珩表情严肃了几分,他活了一万年,更是做了一万年神族太子,居然从来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邪恶霸道的存在。
说起来,他踏入云荒不过几个时辰,已经见过太多前所未见,云荒这个地方,果然充满秘密,危险而致命的秘密。
众神皆以为三界太平,四海清靖,却不知在这日落之地,浊气横生,冥兽肆虐。
而这,都只因有一位神,替他们挡下了一切恶意,化解了一切危机。
“是啊是啊,太霸道了。”椿君突然挤进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而他话锋一转,又不怕死地调侃道:“不过应该没法吞噬你们俩的命,毕竟太硬。”
玑珩、银戈:“……”
糟糕,椿君黑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发现某对师徒似乎表情不对,似乎握剑的手微微收紧,似乎眼神还带了点点杀气。
他灵机一动,凭着求生的本能转换话题:“快看!快看!浊气散了。”
玑珩与银戈同时冲他冷哼一声,哼完,二人对视一眼,又冲着对方冷哼了一声。然后才一齐低头看去,发现脚下的树林已经变得明朗开阔,全然不似方才的阴森诡异。
玑珩正疑惑时,又听见银戈说:
“不是散了,是跑了。”
玑珩闻言抬头,看向浅眠的云荒小城。城中灯火未尽,而在火光之外,大团的黑气不断涌动,铺天盖地向城墙席卷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似乎浊气这名字听起来不够可怕?其实我的想法是:盘古开天劈地,清而轻者升为天,浊而重者沉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