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2）
第二十四章
飞不飞升的，宁昭倒不太放在心上，只是总看苏屹一副锲而不舍的模样，不忍心拒绝他。又听星霁说了苏屹那些年苦寻他的事迹，猜测自己恐怕也算是苏屹的一桩心事，既然如此，何不遂他的意，了了他的愿。
已至盛夏，时不时便要下一阵暴雨，雨过之后，整个草庐就会浸在一阵植物与土壤混杂的清香中。
苏屹回来的那天夜晚也在下雨，闪电交织着雷鸣，偶尔在黑色的天空中撕开一道裂口，转瞬间又被黑暗吞没。
宁昭睡得迷迷糊糊，感觉门被人推开，脚步声似乎顿了一下，风雨的呼啸夹杂着雨水的凉气迫不及待地涌入房间，令他下意识缩了**子。宁昭本想睁眼的，但眼睛方掀开一条缝隙，白色的衣衫已经近到眼前，虽然没有点灯，在黑暗中也够显眼的，他的脑子还混混沌沌，只够反应过来应该是苏屹回来了，便没有再往下多想，翻个身，将身旁的位置让出来些，就打算继续同周公会梦去了。身侧的位置轻轻一陷，苏屹身上独有的檀香气弥散开来，不知是不是在庙堂里常年熏陶出来的。
苏屹好像养在香炉中的熏香啊。宁昭在入梦前这样想。
如若他此刻睁着眼，就能看到身侧的人并未完全躺下，而是微侧着身子，头撑在一只胳膊上，正在偷偷看他。
屋外突然亮了一下，一声雷电的闷响紧随其后，苏屹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将宁昭的眼睛挡住，紧张兮兮地转头往窗外看。
雷电不过转瞬即逝，苏屹吸了吸鼻子，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他收回还悬在半空中的手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宁昭都睡着了，又怎么会被闪电给吓醒呢？他实在有些过于紧张了。
苏屹躺平来，窗外雨声淅沥，在宁静的深夜里，仿佛只有它还未入睡。
哦，还有自己。事情办完，本无需连夜赶回来的，但风雨奔袭而至，反而叫人归心愈甚，仿佛只有回了家，这颗心才放回它该在的位置，不再高高悬着。
倒是忘了，星霁那个家伙，将宁昭赶来自己的屋子睡了。
苏屹想伸手碰碰身旁的人的睡颜，手指握紧成拳，动了动，又作罢来。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旁，像六百年前他们彼此相依的那些日子，这样的时刻对他来说太奢侈，他要每一刻每一瞬都铭记下来，不舍得做任何会破坏了它的事情。
这样战战兢兢的自己，像极了刚来草庐的时候。
他刚随小师父回草庐的那段日子，时常觉得自己像做梦，有时候睡到半夜总要吓醒，匆忙起床来，跑到小师父睡的屋子外，偷偷瞧一眼他是不是还在。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了三个多月，睡在屋里的人自然不知道自己熟睡的时候，总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偷偷趴在窗扉下，只为就着月色在缝隙中瞧一眼自己。
苏屹本以为，自己的这点小秘密会一直被隐瞒着，可惜春雨踏青而至，时常拖拖拉拉下到半夜，他的秘密就这样被小师父发现了。
也是一个这样的雨夜，雷声伴着雨点而来，将他吓得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他那时候刚开始跟着小师父修炼，不过接触了个皮毛，想起自己从前听人说过，神仙大都是在这种天气里飞升的，他害怕小师父就这么走了，连鞋也顾不得穿，赶紧往外跑，跑的急了，在小师父门前湿漉漉的地上跌了一跤，嘭的一声摔得全身都是泥。
“苏屹？是你在外边吗？”房里的人大概被动静吵醒了，问道。
苏屹纠结了一瞬，赶忙出声应道：
“是我，小师父。”
门吱呀一声开了，站在门口的人睡眼惺忪，头发被压得懒散凌乱，慢慢打了个哈欠。
苏屹一身狼狈不知所措地站着，等他眼睛投过来，立马惊得瞪大了：
“你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他伸手将苏屹先行拉进屋里，初春的深夜还有些冷，淋了雨，苏屹的身上便开始发寒，他抬眼在屋里扫了一圈，将搁在木架上的外衣先扯下来，兜头盖住苏屹，动作一点也不温柔，胡乱揉了一通，将苏屹的头发搞得一团乱。
等他将衣服从苏屹头上拿走后，自己先笑开来：
“怎么更像个小乞丐了。”
苏屹方才跑出来匆忙，连外衫都没披，只穿了件里衣，屋外那一跤跌得狠，身上又湿又脏，那人就把他的上衣剥个干净，用被子裹住了，这才开口问道：
“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我房门前做什么？”
苏屹自然不敢说实话，抿着嘴还在思索着理由。脑袋上被人拍了一下：
“怎么着？还想着骗我啊？”
“啊？”苏屹吃惊地抬起头，“小师父怎么知道……”
“就你这副表情，我一眼就看透了。”他笑得春风得意，好似多么了不得的事情，门外轰隆一声，他偏过头望了一眼，“是因为打雷了，你害怕吗？”
苏屹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怕…我怕小师父飞走了……”
“飞走？我能飞去哪里？”
“飞到天上去，小师父不是…要做神仙吗？”
“哈哈哈…”那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笑完，眼神又突然变得很淡，他伸出五指将苏屹凌乱的头发梳顺来，认真地同他说，“成仙可没这么容易，放心吧，小师父不会丢下你的。”
说完，他拍拍床板道：
“要是不放心，你今晚就在这里与我同睡吧。”
苏屹望着他，轻轻地点点头。
“小师父，我以后会成仙吗？”
“你想做神仙？”
“当了神仙，以后也能和小师父待在一块。”
“那你便好好努力，总有一日会心想事成的。”
“要修炼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仙呢？”
苏屹的脑袋被人敲了一记。
“你才学了多久，就想着成仙了？修仙之路漫漫，要看因缘际会，哪是说得出时间的。”
“那小师父以后会成仙吗？”
“应该会吧。”
“那我以后就去小师父的仙府上做个侍童，生生世世伺候你。”
清晨，宁昭睁开眼。
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将身旁蜷成一团正睡得安稳的苏屹看清楚了。
苏屹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想了想，哦，好像是昨日半夜回的。
他从床尾下了地，轻手轻脚地开了门，他记得昨夜好像下了雨，不知道苏屹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淋湿。
屋外已是晴天，院前的空地被大雨冲得有些泥泞，但经雨水洗礼的梦幽花却更加盛放。
得找个日子将篱笆修一修了。宁昭看着那片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篱笆想到，院子也得修葺一番，否则再多下几天雨，该没有地方下脚了。
他理所应当地思考着，全然忘记自己也不过在此住了一个月，此前还一心想着离开。
眼睛往院内扫了一圈，轻微眯了下。
院前站了个人，素色长袍，似乎是刚进门来，正在拂去身上沾惹的晨露。听见宁昭这头的动静，他直起身子，冲他温和地笑了一下。
院中泥水甚多，他却好似立在一片净土上，不见狼狈，靴子干干净净，站在那儿，岩岩若松，温润如玉。
“你……是何人？”宁昭问。
苏屹这个草庐，是下过障眼法的，能进来的，都不是常人。
来人冲他轻轻一拜，回答道：
“南星宿宫度厄星君。我来找我六弟，星霁。”
度厄星君？宁昭在心中暗念一遍，这封号听起来怪吓人的。他记得星霁确实说过，他们南星宿宫有六位星君，只是不知这一位排第几。
“你等等啊。”宁昭指了指另一端的房间，“我去叫他。”
院中的人又笑了一下，道：“好的。”
宁昭转过身，总觉得脊背发寒，加快脚步往星霁的房间走去。
推门进去，床上躺着的二人还在呼呼大睡，皆是斜着身子毫无睡相，星霁的一条胳膊还压在毛毛的大肚子上。
“喂，星霁，醒醒。”宁昭推了推他，“有人来找你了。”
“谁啊……”星霁眼睛没睁，皱着眉嘟囔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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