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2）
“你疯了不成，里头多危险你难道已经忘记了？我已替你找过了，不仅是祠堂，整个毛府我都仔细替你翻过了，那个方鼎不是什么小物件，不会被遗漏的。你信我。”少笙劝道。
宁昭晓得他的好意，但是他和毛毛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此放弃怎能甘心？
只是如今城中的状况，并不是他能应付的，恐怕得等广白仙者将这些死尸处理掉之后才有机会进去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师祖说此事有蹊跷，得先查出作乱的源头，这城中的百姓不下千人，不知还有没有幸存者，能救自然得尽力救，若是救不了……放着只怕生出更大的祸乱，恐怕要封城了。”
“封…城……是什么意思？”
少笙看了他一眼。
“就是以烈火为阵，将霖州整座城封印起来，真火灼烧，直至将所有怨气清理干净。”
“要多久？”
“少则数十年。”
宁昭握紧拳头。
数十年……难道还要等个数十年？
广白仙者那头已经处理完毕，向他们走来，冲少笙吩咐道：
“我在此地等候，你照我吩咐，去通知其他师兄弟前来。”
“是。”
少笙应完，冲宁昭抱歉地点了下头，转身御剑离开。
宁昭不想就此放弃，只得硬着头皮走到那位高冷的广白仙者面前。
“嗯……仙者啊……其实我也是修过仙的，我还会引火之术呢，能否……让我也进城助你们一臂之力？”
广白仙者居高临下地斜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真的真的。”宁昭见他理睬自己，再接再厉道，“前段日子还有个神仙，说我有仙缘，要带我修仙呢。嗯……他叫苏屹，仙者认识吗？”
广白仙者轻皱了下眉，思索了一会，轻轻摇摇头。
“并未听过这位仙僚的名号。你若想修仙，一会等少笙他们来了，我可替你引见一番。”
宁昭垮着张脸，尴尬地笑笑应下。心里偷偷将苏屹骂上一遍，原以为可以借他的名号行个方便，没想到苏屹在仙界这么不吃香。
想来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小仙。
广白仙者已走到一旁打坐休息，看这架势是不打算离开的。毛毛早已饿的肚子咕噜叫，宁昭暂时想不到什么周旋的办法，只得带着毛毛先行离开，去附近找些吃的。
霖州城外不远处有个小村子，从霖州流出的河流分支直穿村庄，宁昭带着毛毛在河边休息。
这条河不过数丈宽，宁昭往里头瞧了瞧，河水也不深，看来可以抓点活鱼上来烤了。
“我去捡点干柴，毛毛你下河捉鱼。”宁昭还在往河里看，头也不抬地跟毛毛说道。
“我帮你一起捡吧。”一旁突然响起苏屹的声音。
宁昭吓了一跳，看清是苏屹，又觉得有些生气。
“你刚才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苏屹沉默了一下。
“广白仙者，认得我。”
宁昭撇撇嘴。
“你想多了，人家才不认识你。再说了，认识又如何，你跟他有仇啊，见了他就得躲？”
苏屹没答，转了个话头，问他：
“你进城做什么？”
“赎玉佩啊。”宁昭将毛毛的身世大致讲了一遍。
“那你赎回来了吗？”
宁昭摇摇头。
“霖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人好像都死了，一个个变成走尸。刚才咱们碰到的那个年轻人，叫司徒少笙，他说帮我进去找过了，埋着玉佩的方鼎不见了。我本想自己进去再找找，可惜广白仙者守在城门口，没办法混进去。”
“别做危险的事情。”苏屹一本正经道。
宁昭突然站直身子，有些兴奋地对他说：
“他是神仙你也是神仙，你有办法带我进去吗？”
他见苏屹不说话，又央求道：
“仙者肯定不会拦你进城，只要把我带进去就好，其他的不麻烦你。”
苏屹沉默了一会，认真问他：
“一定要拿回玉佩吗？”
宁昭点点头，也认真地看着他：
“这个玉佩是毛毛的娘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苏屹叹了口气。
“你去太冒险了，我先进去找，找不到再想别的办法。”
木柴拾回来了，宁昭正在生火的时候，坐在一旁的苏屹捅了捅他。
“从刚才起我就想说……”苏屹表情犹豫，“毛毛他……好像已经下去很久了。”
宁昭朝河里看了眼，不在意地说道：
“没关系，他应该是去下面捉鱼去了。”
“已经一刻钟过去了。”
宁昭突然阴谋得逞般地笑了。
“你可别小看毛毛，他有很多异于常人的天赋呢。”
苏屹的表情依然不见放松，宁昭只得站起来，走到河边，冲里头大喊道：
“毛毛！抓到鱼了没有啊！”
平静的水面开始荡开一圈圈波纹，过了一会，一个巨大的水花飞溅起来，毛毛从水中探出脑袋，两手抓着一只还在扭着身子的活鱼，兴奋地喊道：
“抓到啦！”
他双手一抛，将鱼扔到地面上，又抓住宁昭伸来的手臂上了岸。
瞧见苏屹，开心道：
“大仙回来啦！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和老大呢！”
宁昭有些心虚，搓着鼻子喊他：
“先过来把衣服烤干。”
“等一等，我去采点果子来。”毛毛脚步不停，又钻进林子里。
毛毛一走，气氛就安静下来。宁昭拿余光瞟了下苏屹的脸色，见他好像并没有生气，于是大着胆子问他：
“我不是都把戒指挂在屋前了，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苏屹的指尖冲着他动了下，四宝就从宁昭的胸口钻了出来，排成整齐一列，跳到苏屹跟前。
“原来是你们这四个小叛徒。”宁昭冲它们嚷道，又觉得这措辞有些不对，对苏屹说道，“既然你找来了，它们四个就物归原主吧。”
四只点了小眼睛的纸片人听见了，又转身冲他跑过来，跳上他的胸口，从领子处滑进衣服，趴在领口处不松手了。
“额……”
“算了，它们想跟着你就跟着吧。”苏屹无奈道。
“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让它们来监视我的。”宁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
苏屹笑而不答，冲毛毛方才离开的方向看去，问：
“让他一个人进山林，你不担心吗？”
“他厉害着呢。”宁昭一边处理手上的鱼，一边对苏屹说，“大家都以为他傻，其实毛毛会的可多了。以前天天受欺负，所以见着生人才会紧张，一紧张他就打磕巴。”
宁昭说到这，叹口气。
“我知道霖州城里已经很危险了，可是我还是想帮他把玉佩拿回来。我娘死得突然，什么东西也没有给我留下，我不希望毛毛像我一样。人生在世，总要留有一点念想，才会觉得活在世上有意思，不是吗？”
苏屹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他没等宁昭反应，又问道：
“他怎么能在水里待那么久？你教他闭气的吗？”
“他能在水下呼吸，不需要闭气的。”
“天生的？”苏屹惊讶道。
“他说是小的时候掉到水里，被一只水鬼给咬了，后来就能在水下面呼吸了。”
“不是水鬼！是水蛇！”
毛毛已采了几个野果回来，听见宁昭的话，反驳道。
“这么长的蛇，黑乎乎的。”毛毛拿手冲苏屹比划。
“蛇哪来的爪子？”宁昭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分明就是水鬼，你忘了？在你胳膊上抓了三条伤痕，涂了两个月的药粉才好的。”
毛毛无法反驳，但还是坚持道：
“肯定是蛇！长了爪子的蛇！”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杀好的鱼拿树枝穿着，左右两面用刀子划出几道口，将果子握在手中捏出汁液来，任汁液渗进鱼肉中。
“这个果子我尝过了，特别酸，用来烤鱼最好吃！”
酸涩的果香同鱼肉的焦香，在火上噼里啪啦地混合起来，毛毛熟练地翻动手上的树枝，同平日里的憨厚模样全然不同，整个人神采飞扬。
“如果能在家里吃就好了，往上面撒点油更香。”
“这样已经很好了。”宁昭迫不及待地凑近来，冲苏屹眨眨眼，“是吧苏屹？”
苏屹笑了笑。
“是啊，已经很好了。”
毛毛用力地点点头：
“你说咱们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呢，要不也不用，去跟野狗抢吃的了。”
苏屹手上的动作停住，抬头问宁昭：
“和野狗抢吃的？”
“刚被赶出来的时候，没东西吃啊，人抢不过，只能抢狗的了。”宁昭笑了笑，有些自豪地张开手臂，“不是我吹嘘，这么大的野狗，我能打两只呢。”
苏屹垂下眼睛。
“你们一直这样吗？”
宁昭摇头：“那些狗后来学聪明了，看见我叼了东西就跑，追不上的。”
苏屹：“那怎么办？”
宁昭：“后来我们就发现啊，有些人还没野狗聪明。”
苏屹：“然后就去骗人？”
宁昭“嗯”了一声。
“不过人更危险一些，如果不小心被发现，免不得要打我们一顿，所以得经常换地方。”
苏屹不说话了，盯着自己手上的鱼不知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他又问：
“从前的事情可以再说些吗？”
宁昭以为他感兴趣，于是也来了兴致，想了想，说道：
“毛毛原先不会说话，你知道我是怎么教他的吗？”
“怎么教的？”
“有方法的。”宁昭冲他眨了下眼，对毛毛说道：
“毛毛，跟我念，‘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毛毛举着鱼，一脸痴呆的表情。
“般…般…多……多什么……”
宁昭将他手上的鱼拿走，毛毛的眼睛就跟着鱼在空中飘来荡去。
“再念一遍，念对了再给你吃，般若波罗蜜多时。”
“般若，波罗……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
“照见……照见五蕴皆空……”
宁昭得意地朝苏屹挑了下眉。
“倒真是一个好方法。”苏屹牵起嘴角笑了笑。
“哦！还有，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苏屹摇摇头。
“我娘说，快生我的时候，连下了一个月的大雨，就算白日也天地昏暗，结果那天半夜生下我之后，第二日天就放晴了，我娘觉得是个好兆头，就给我取了个昭字。”
“宁昭……”苏屹低声念了一遍，“是个很好的名字。”
宁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夸到：
“苏屹也很好听啊，是谁给你取的名字，你爹娘吗？”
苏屹摇头：
“我自小父母双亡，五六岁时便四处流落了，早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那是谁给你起的名啊……”宁昭嘟囔着，眼睛一亮，“我知道了，让我再猜一次，必定是你那个师父起的，对吧？”
苏屹笑了：
“我那个时候乞讨为生，那一片的人都姓苏，大家就管我叫苏乞。”
“然后呢？”
然后……
有一天那人跟他说：“苏乞，你这名字取得不好，命格太硬，我送你个偏字可好？就随我的偏字，以后叫苏屹，行吗？”
“偏字？那你师父叫什么啊？”宁昭问。
苏屹摇头：“不知道，他说凡界寿命不过数十年，名字只是须臾间的一个代号，记了也没用，所以没有告诉我。”
宁昭不屑地切了一声。
“神神秘秘的，说不定他是因为名字不好听才不说的，故意讲这些话哄骗你。”
“倒也不是不可能。”苏屹看着他说。
“不过，他给你取这个名字，想必有心。”
苏屹疑惑地望着他。
“屹为坚韧，山之高耸，不可催倒。”宁昭看着他，“他一定希望你心志坚定，百折不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