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2）
宁昭赶紧上前虚扶了一下。
“夫人这是什么话，小人这不是正在找她么？”
“这样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张氏皱着眉说道，“明日老爷有事须得出门一趟，届时我吩咐几个家丁，将柳氏的棺材挖出来。”
宁昭心里一惊，问道：
“夫人打算瞒着程大人挖坟？”
“他心肠软，做不了这种事，只得我来做。等棺材挖出来了，证据确凿，到时候他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宁昭低着头，在厅里来回走了几步，佯装认真思索，末了，冲焦急的张氏说道：
“夫人稍安勿躁，其实我觉得程大人说的话有理，柳氏与程小姐无冤无仇，很可能是无辜的。”
“她才不是无辜的！”张氏厉声打断他，表情变得狠毒起来，“她心中一直有怨恨，恨我，恨老爷，恨我们一家人！她晓得依依是我们的心头肉，所以找她下手！这个恶毒的妇人，死了还不安生……”
苏屹在一旁听得皱起眉来。
“夫人不要激动，夫人说她心中有怨恨，可我却不知她有什么怨恨呐？”宁昭高声打断她。
“她…她…”张氏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来。
“夫人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要我们去做这件事吧？”
“我可以另付你们银两，你开个价，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们。”
“夫人，这可不是钱财的问题。挖坟开棺是损阴德的事情，小人修仙问道，若是她棺材里真有邪物倒好，若是没有……我们平白冒犯人家，将来飞升成仙算功德的时候，可就要说不清了呀。”宁昭继续糊弄她。
张氏听了他的话，索性坐下来，又是一番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抬起头，眼神凶狠果断，说道：
“告诉你们也可以，但你们须得同我保证，此事绝不能让老爷知道了。”
宁昭冲她展颜一笑。
“这是自然的。”
张氏原是一名歌女，后来被程良看上娶回家，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的。
她年轻貌美，自然不甘心做个侧房，被一个人老珠黄，病得连门也出不了的柳氏压着。
可惜程良此人心软又念旧，纵使她为他生下了爱女，枕边风吹了一年又一年，柳氏依然稳稳地坐在主母的位置上。明明柳氏什么也不做，整日只知道吃斋念佛，却被程良像尊菩萨一般供在偏院里头。而她自己呢，操持着整个太守府的大小琐事，劳心费力，依然
只是个做小的妾。
这样年复一年的怨恨压在张氏的心头，叫她对柳氏愈发不满起来。本想憋着劲为程良生个儿子，但努力了几年，该烧的香该喝的药她一样不落，肚子依旧毫无动静。
母凭子贵的想法始终没能实现。
这使得张氏越发焦躁起来了。她原是歌女，知道容貌妍丽对于女人的重要性，可时间流逝，她也逐渐老去，想要的东西始终没能争取到手。她被这样求而不得的念头折磨得走火入魔，于是生出了加害之心。
柳氏女儿的事情程良曾经告诉过她，彼时她还陪着程良长吁短叹，鞠了一把同情泪。如今在心里思量的，却是怎么利用这个事情，将柳氏彻底击垮。
她知道柳氏患病多年，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那一日好不容易盼到了程良外出，喝退了服侍的一干人等，自己一个人往偏院去了。
柳氏喜静，平日里丫鬟除了来送日常用品外，是没人留下来伺候的。唯一两个在院子门口值日的家丁也早已被她收买去了。她瞒着其他人偷偷溜去了柳氏静养的佛堂，果然见着在里头诵经的人。
这女人，明明已是风烛残年，头发都白了许多，一张脸苍老凋零，怎么就不见死呢？
张氏在心里头恶毒地想着，她紧张得双手都在颤抖，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在心里排演了一遍又一遍的话，真到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哆哆嗦嗦不成句子。
但好在，这些话足够将柳氏的心神击溃了，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发现她的异常。
“我跟她说，她女儿早就死了，当年一出生就得了病，老爷觉得她不吉利，连牌位也没给她修，就拿了个被子裹了，叫人扔去荒郊外，被野狗活活咬成肉渣滓。什么跟人修佛去了，那都是骗人的话，她要是真的还活着，何至于这么多年都不曾回来过一次。”张氏低着头说道。
宁昭的手指收紧来，忍着怒火问：
“柳氏这么容易就信了？”
“她自己心里估计早有怀疑，只不过老爷瞒着，就算动了念头也不敢细想的。”
“她就没有去找程大人求证？”
张氏冷笑了一声。
“要求证也得有这个命。柳氏那个身子骨，病了这么多年，哪儿受得了这种刺激，老爷当年走了有数十日，她根本撑不到老爷回来。”
“所以…就这么死了？”
“死了。死在她自己的屋子里，管家说她眼睛都不愿意闭上。”
气氛又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张氏方才脸上的神色才淡去，又重新恢复成以往的端庄模样。她站起身来，冲着还没有反应的宁昭和苏屹各自鞠了一躬，可怜地说道：
“我自知罪孽深重，可我女儿依依是无辜的啊。柳氏若想报复，大可以找我，为何要让我女儿来受这些苦……求求二位高人，权当是可怜我女儿，将它收伏了吧！”
良久，宁昭才抬头朝苏屹看了一眼，发现苏屹也正等着他。
他冲苏屹点了点头，脸上的阴云却依旧没有散去。
“程夫人放心吧，明日我们会去偏院将这件事情处理干净的。”
等送走了张氏，宁昭的脸色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你心情很差吗？”苏屹坐在他身旁问。
宁昭长长地呼了口气，拿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说道：
“没事了，想起一些不大好的事情。”
“因为程夫人吗？”
“嗯。”
苏屹沉默了一下，说：
“如果你不想帮她，我们可以等程大人回来之后再处理这件事。”
宁昭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他。
“怎么了？”苏屹不解。
“就是觉得，跟你这样济世救人的神仙形象有些不大相符。”
“我也不喜欢她。”苏屹皱着眉说。
“行了，想收拾她有的是办法。”宁昭站起身，“但程小姐是无辜的，既然柳氏是被害死的，生鬽就不奇怪了，咱们还是早该将它超度了，对柳氏，对程小姐，都是好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