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2/2）
永敏在马上一颠，差点摔下来，他全没以自己为念，跳下马向何川狂奔。这时两人距离近了，他见何川身上血迹斑斑，也看不出是哪里受伤，更是急火攻心，冲进去时已抽出腰间短刀，接连砍断几枚枪头，跟着一转身，挡在何川跟前，大声道，“你们不能伤他！”何川见他不顾自身，一意维护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那些士兵见永敏这样子，自然不敢上前动手，个个转头看着龙磐和永敬，等他们示下。
龙磐脸色一沉，道，“殿下。你可知何川身犯重罪？”
永敏叫道，“我知道他救过我的命！我要是看他去死，就是猪狗不如！”
龙磐见他其意甚坚，叫来两个手下，低声道，“你们去打落殿下手中兵器，将他带出来。小心不能伤了他。”那两人都擅长搏击，既奉号令，立刻从两边悄悄掩了过去。
岂知永敏极为警觉，一见有人意图靠近，立刻横刀当胸，叫道，“你们再过来，我就先在自己身上砍一刀！”他如果说要杀别人倒也罢了，这时说要砍自己，那两人却被吓得不敢上前。
龙磐无法，只能向永敬看去。永敬催马走上两步，道，“永敏，此人夜入皇宫偷盗，犯下重罪。你若为他好，就该劝他束手就擒，交出赃物，再去父皇面前求情，饶他性命。”
永敏摇头道，“没用的，二哥，你不用骗我。禁库失窃，父皇，父皇……决计不会网开一面。”说到最后，语声里已经带了哭音。
那些来追捕何川的官兵原本都不知道他偷了什么东西，这时听永敏一说，看向何川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死人。十余年前齐燕交战，起因正是齐太子死于燕地，此事是当今天子毕生之痛。从燕郡缴来的各种文书器物本该清点后物尽其用，却因没人敢提及此事，一直封于库中不见天日。数年后有人上书，说那些迁入齐国的燕民情状可悯，可择其奉公守法者开豁为良，结果几名进言的臣子无一不被贬谪流放。何川入宫偷盗已是死罪，偷的又是禁库里的物事，更是绝无幸理。
永敬道，“你既知此事，也该知道禁库中收藏的都是异族之物。何川有心窃盗，必定有所图谋。眼下我和龙将军正是要带他回去，审明实情，按律惩处。”
何川伤口流血不止，听了永敬说话，笑道，“你说什么鬼话。没凭没据，硬派我偷了东西，还说得好像，好像真的，真的一样……说到这里，眼前已是阵阵发黑。
永敏虽护着何川，却深知永敬个性，若无真凭实据，决不会这般调兵追赶。何川是新晋状元，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加上龙磐为人公正，倘若他当真问心无愧，回京澄清自然要好过在这里大动干戈。他眼下带伤死战，只因知道回去后也是罪证确凿，无法辩白。他不理何川，只向永敬求道，“二哥，何川说他没进过宫。我以性命担保，你们放他走吧。”
永敬道，“永敏，何川虽然救过你，但如今已是嫌犯。他既然坚称自己清白，回去后当面对质便见分晓。但他拒捕不降，分明心中有鬼。难道你要为了他，无视大齐律例，违拗父皇？”
永敏无言以对，心知自己若一意孤行，就是公然和齐帝作对。只听何川在身后道，“傻小子，我早就知道你是齐国的殿下，所以故意巴结你的。你能来这一趟，咱们就算是两清了。你这就跟他回去，我，我自有办法脱身，到时候有缘再会……”
永敏并不回头，也低声道，“你一直要我提防永敬，又在打猎时舍命相救，那些也是故意巴结我么？”他不等何川回答，抬头看着永敬与龙磐，道，“二哥，我不叫你和龙将军难做，你们跟父皇说，是我放何川走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让人抓他回去。”
他声音清朗，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永敬深知永敏重情，得知何川犯事，必定不计后果地力保，这时斥道，“你说什么孩子话。”
永敏道，“二哥，我一向没你聪明，只知道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何川救过我，我这条命就要还他。今天你们能放我们走，那是最好，如果要抓他，就得先杀了我！”
他这话一说，众人面面相觑，都知这个三殿下任性妄为，说得出做得到，要抓何川已不容易，万一伤到永敏，恐怕齐帝盛怒之下，人人性命难保。但若任由何川远走高飞，回去后却也难以交差。
龙磐知道永敏至情至性，既说了这话，就是宁死也要护着何川，一时踌躇无计，向永敬道，“殿下，三殿下执意行事，恐怕只能先放了他们，回去后禀报圣上，再做决断。”永敬摇头道，“永敏年少无知，我们怎能容他胡闹。”跟着提高声音喝道，“永敏！何川是朝廷要犯，其罪当诛。你休要被他迷惑！”
永敏眼看永敬话音一落，周围士兵便蠢蠢欲动地要逼近，更不答话，反手将短刀架在自己颈上。他手上稍一用力，刀刃入肉，登时鲜血长流。
永敬和龙磐齐声惊呼“住手！”何川从背后看见，也叫道，“你干什么？！你别胡闹！”
永敏一言不发，反走上几步，离何川远了些，以防他从身后夺刀。他一边走，颈上的鲜血便滴滴答答流下来。那些士兵被他神情所摄，各自退了一步，均知再要上前，永敏一刀割喉，那是必死无疑，自己逼死皇子，可也不用想活了。
永敬缓缓道，“永敏，我说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何川虽于你有救命之恩，但他心怀叵测，入宫偷盗乃确凿无疑之事，难道你为了维护他，当真要弃大齐于不顾？！”
永敏知道这是永敬最后一次问话，自己虽是对着他说，却要说得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当下朗声道，“二哥，你一直很好，是我不好，明知何川犯了重罪，还是要放他生路。我对不住你和父皇，也没脸再见你们。我们离开之后，今生今世，我都不再踏进大齐一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