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你撞到我车了（2/2）

眼见唐文尘转身要走了，他忍不住轻声叫了句：

“唐文尘。”

背对着他的人转过来，不解地望着他。

他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把人叫住。尴尬了片刻，唐文尘先开口了：

“你该不会……是我的粉丝吧？”

原沂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唐文尘大概没料想到会有粉丝来现场看望自己，握着剧本有些不知所措，站了一会，这才说道：

“我，我得去片场了，不能休息太久，那什么……要不要我给你签个名？”

原沂依旧没说话，还是点头。

他看见面前的人着急地左顾右盼，然后望了望自个手上的剧本，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翻到最后一面，小心撕下了空白的一小部分。

“你想要我写什么？”

“都可以。”他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那……就祝你天天开心好了。”唐文尘笑着，用剧本做垫子，在墙上认真写起来，“开心最重要啊。”

写完后，将纸片递给原沂，还顺势拍了下他的肩膀，说：

“谢谢你支持我啊，我得走了，今天好热，小心中暑啊。”

高大的身影小跑着离开了巷子，原沂握着那张纸片，呆呆在那里站了许久。

他像一个卑微又平凡的观众，他默默喜欢着万丈光芒的他。

他想，他要成为可以光明正大喜欢他的人，哪怕要因此放弃现在的一切。

而在这之前，至少他还要为唐文尘做些什么。

总有一天，他要看着他走向那条铺满鲜花和掌声的奖台，而那里本不该是黑暗的。

他撞上唐文尘车子的那个晚上，是去和赵立新摊牌的。

那天照例是酒局，赵立新带了他一块，和几个准备合作的投资商、导演一块吃饭。不知道谁突然提了一句：

“赵总，原沂的合同快到期了吧？怎么安排啊，要不把他签给我？”

“原沂可是人赵总力捧起来的，哪有你沾染的份？”桌前的人心照不宣，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

他看见赵立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冲他抬了下下巴：

“那得原沂自己做决定。”

大概谁也没能想到，傍着新立董事长上位的小演员会放着大好的前景不要吧。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在大家的注视下说道：

“我不打算续约了。”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他看见赵立新的眼睛眯起来，他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

他站起来，举着杯子冲赵立新说道：

“感谢赵总这些年的照顾，这杯酒我敬赵总。”

他仰脖将整杯红酒喝了下去，站在那，平静而坦然地和赵立新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笑着打圆场：

“原沂喝醉了吧，都开始开玩笑了。”

其他人也尴尬地笑了起来，附和道：

“看来是赵总平时克扣下属啊，人影帝都闹脾气了。”

赵立新的表情没有因为这些话而缓和，他继续盯着原沂，巨大的压迫感像一只手捏紧了原沂的心脏。

“你要离开新立？”赵立新慢悠悠地问道。

“嗯。”

“可以啊，把桌上的酒都喝了，我就让你走。”赵立新轻描淡写地说。

原沂垂眼看了下桌面，一共放了三瓶红酒，其中一瓶刚打开。

包厢中的人都没有说话，大家都安静坐着，目睹这场看似平静的狂风骤雨。

原沂默默伸手，拿起开好的那瓶酒，开始喝起来。寂静的酒桌上一时只剩下轻微的水声。

一瓶酒喝完，他的身形已经不太稳了，空瓶子搁在桌面上，又咕噜噜掉到地上，碎成一地的玻璃渣。

有侍从听到声音，推开门探身进来，赵立新抬头冷冷看了一眼：

“滚出去。”

门被重新关上了，原沂手臂微抖，去够第二瓶红酒时，有人忍不住开口道：

“赵总……这么喝会死人的……”

赵立新抬眼看向原沂：

“喝不了了？”

“喝得了……”

他把红酒的瓶塞起开，继续仰脖灌酒，不知道喝了多久，只觉得胃里翻滚出一阵恶心，他别过头，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又把方才喝的半瓶酒全吐了出来。

“赵总……”又有人小声开口。

而赵立新俯首看着地上的人，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小猫一样。

原沂扶着桌子重新站起来，说道：

“这是我欠赵总的，应该，应该还的。”

赵立新冷笑了一声，说：

“你是新立包装起来的，照这么说的话，你这张脸也是新立的，要不也别带走了。”

他说着，踢了下地上的玻璃碎渣。

这动作看得人毛骨悚然，然而原沂只是平静地撑着桌子又弯腰捡起一块玻璃，对赵立新说：

“赵总想划哪里？”

“以前不是有个新闻说，粉丝最喜欢你的眼睛吗？”

“赵总，今天这么多人来，说不定有记者在外面偷偷跟拍呢，这样不好吧……”其中一个导演忍不住开口劝道，“况且万事还有的商量嘛，何必断了他的后路。”

原沂握着那片玻璃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赵立新才开口：

“脸不能动，胳膊总没人看见吧？”

“行。”原沂应了声，抬起自己的胳膊，咬牙将玻璃碎片重重刺入皮肤，顺着胳膊划了道长长的伤口。

狰狞的伤口上瞬间就冒出鲜血，有那么几个人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把纸巾递给他，他脑袋有些发昏，不知是失血的原因还是灌了太多酒，但失血让他的脑子略微清醒了一些，他将纸巾堵在伤口上，听到一旁的赵立新冷冷说道：

“滚吧。”

虽是夏天，但夜晚偶有凉风，原沂离开餐厅后，感觉全身发冷，伤口处因为酒精的作用倒没有太疼，血似乎也止住了，只有脑袋像被针扎一般，一下一下地抽痛。

他今晚开了车过来的，现在这副样子也没法叫代驾了，就像那位导演说的，今天指不定会有狗仔跟拍，无论如何不能叫人发现他受伤的事情。

他知道赵立新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自己，但他已经下了决心，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都不会后悔。

他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将车开出来，路上闪烁的车灯和尖锐的喇叭声在刺激着他的大脑，原沂咬紧牙关，努力集中精神，他要赶紧回家，处理伤口，他会尽快把一切处理好的，然后，他就可以坦荡地面对唐文尘。

他想着这些，视野却有些模糊，看着前方那两个越来越靠近的车后灯，下意识踩下刹车，然后就听到一声碰撞。

没等他回过神来，身侧的车窗被人敲了敲，原沂摁下车窗，听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响起来：

“喂，你撞到我车了……”